第26章 将成
“人手都安排好了吗？”
疆省的国界线旁，风雪呼呼的刮着，一个靠在河边山谷的小帐篷里，一个男人冷漠的问道，本身那强壮的身体就已经足够唬人了，更加上那脸颊上的一道极长的刀疤，狰狞的就像一只可怕的蜈蚣趴在他的脸上，让人胆寒。
“好了”
在他身边，一个小弟小声点说道。
而此刻，另一旁，风雪依旧在不停的下着，两道人影坐在风雪之中，那渺小的人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里，宛若蝼蚁比天。
九州国界碑旁，一个男人正提着油漆，在那已经被风霜冲刷的大大的九州二字之上，续写着，男人涂上的，不只是鲜红的字，也是他们这一代传承的火焰。
“叶小子，喝不喝？暖暖身子”
一个穿着大棉衣的老爷子正举着酒囊对着那正在认真工作的男人笑道，留着胡渣子，脑袋上短短的头发，即便是片片飞雪压不住他那股阳刚之气。
在他那胸前，挂着一张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字。
“刘宜人”
豪迈的声音穿过山谷，回荡在大雪原上。
“军人执行任务时不允许喝酒的”
那个被叫作叶小子的男人转过身来，大大的雷锋帽下，盖着的是一张清秀的脸。
“也是……你们这些当兵的，就是戒律严啊。”
那粗犷老爷子笑着说道，将自己那酒囊绑在自己的腰间。
小心翼翼的补完最后的一笔，那男人终究是放下一口气。他将那手中的大刷子放下，拎着油漆桶朝着刘宜人点了点头。
两人脚踩着人间风雪，给茫茫雪地留下两道渺小的背影。
两人晃晃悠悠的回到自己的驻扎地。刘宜人虽然是汉族，但是在这疆省，他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在送了年轻军人一程后，便回到自己的家了。
疆省就是这样，宽容而又慷慨的将自己的一切给予给了人们，给了牛羊野兽，自然而然的，这儿的人也就十分的豪迈，就如那大草原一般。
驻扎地内，其实只不过是几块大一点的石头搭起来的小屋子，勉强用来抵挡恶劣的天气。
男人擦了擦鼻子上冻出来的鼻涕，走进小屋，开始生火，西边的太阳总是晚升起的很多，毕竟因为军队里那按时训练的原因，所以一大早他就起了床，找到老刘的屋子，把他叫起来去修复界碑。
还惹得那老爷子一顿大骂，想到这里，男人不由的笑了一声。
这儿不说那像包子被狗啃了一样糟糕的恶劣天气，每天看看界碑，免得被人往邻国移了一两米，然后就是跟着老刘那个护边人员四处巡逻，其实还是很好的。
除了，见不到家人以外。
想起家人，男人有些沉默，自打入伍以来，他和家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了
他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几个字。
“叶律亲启”
那四个字很端正，一笔一划里都是锋芒。看的出写字的人是放下了心思去练的，男人摩挲着发黄了的信封，苦笑一声。
“爸妈，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回来了。”
早点是一碗自热的粥，配上几个压缩饼干，毕竟这儿还是比较偏僻了，更好一点的食物运上来也不太方便，不过等那条道修出来了，情况就能好很多了。
草草解决过后，天已经大亮了。
就在此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来，门外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
“是我，开个门。”
那声音一听便是刘宜人，男人不慌不忙的走到门前，给他打开了门。此时的老刘搓着手，手上戴着一副毛手套。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毛茸茸的东西扔到叶律的怀里。
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说道。
“你那手套不是上回巡逻的时候掉山谷里了吗？我和媳妇说了，她就顺便做了一双给你，这么大冷天的，线可买不到了，做的不好看也别嫌弃啊，不过就算嫌弃也做不了了。”
叶律低头看着那双五颜六色的手套，心中只觉得一阵暖流流过，即便雪依旧在那么下着，可是他似乎觉着没有那么冷了。
“对了，这个也给你。”
老爷子看了看天，将腰间的一个酒囊子递给叶律，他看见了顿时拒绝，只不过男人硬塞到叶律的怀里，嘴里说道。
“这可不是酒，是驼奶，热的，怕你那小身板吃不消，拿过来给你喝的，快点喝了，那边还要我们看，别和婆娘一样，磨磨唧唧的。”
叶律顿时笑了，他点了点头，将那塞子拔开，一股奶香扑鼻而来，他张大嘴就是大口大口的喝着。
很暖，味道咸咸的，还带着股膻味。
一口将驼奶喝干净，两人就这么上路了。
这几日因为修缮道路的原因，所以他们的工作量一下子就增加了好多，既要巡视周边，也要看着那工程，免得出了意外。
原本寂静的山谷里，此刻的打洞机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两人带着墨镜，认真的注视着周边，说实话，其实老刘可以不用来的，毕竟这是他们这些边防战士的任务，周遭的一些战士也都赶了过来，人手其实是足够的，可他依旧来了，说是说，怕叶律那小身板，就算有其他人在，万一有了什么小意外，就交待在这了，他可过意不去。
对此，叶小子只能说一句。
“老爷子，哪都是软的，就嘴硬。”
两人一步一步的走在那条维修好的道路上，拿着从旁边的路上捡到了两把铁铲子，看见生成的冰疙瘩，就把它打掉，免得车子打滑。
“想好什么时候回家了吗？”
老爷子佝偻着腰用力的铲着，突然一句话说道，他站直身来，嘴里的水汽被哈成白雾。
“等这条路修好了，我估计就得回去了“
男子手上不停，只是说道。
老爷子点了点头，看不清脸上什么神色。他只是说道。
“确实，也老大不小了，媳妇还没影呢，诶我，我说叶小子。”
“嗯？”
叶律抬头看他。
“你这性子可得改改啊，你这么古板，可就找不到姑娘的，要像老头子一样，要滑溜点。”
老爷子又开始不正经了，手拄着铲子，嘿嘿嘿的在那笑道。
“比起这，那你还是去东边一块吧，听我家那个老头子说，那儿的天气啊，养人儿，所以姑娘也都生的水灵。”
“听说就是因为他去了趟东边，回来后希望这一块也能和那边一样，才给我取了个这么塔西浪。”
叶律笑着摇了摇头。
风景很好，即便天气严寒，
可是啊，人生总是不如意，最担心的意外，往往也就最容易发生了。
一声刺耳的枪响。
两人停下手里头的动作，互相看了一眼，便朝着那枪响处奔去。
两人快速的奔袭着，只不过正好在他们跑下桥的时候，身后传来的一阵巨响。
刹那间，碎石飞溅，叶律只听见一声。
“快躲开”
身边巨大的力量传过来，硬生生将他推开，此刻叶律的视线里，是天旋地转，待他缓过神来时。
只见眼前一片血红，血若是几滴滴在了雪间，那只会是如同梅花般，让人觉得美丽而悲伤。
可是若是血染尽了雪，那么就只剩悲伤。
男人猛的扑到了老人的身上，将压在他身上的碎石给他搬开。可是当真正搬开的那一刹那，他却有些慌了。
老人的肚子上，被尖锐的石头划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血一直在流啊。
“老头子，别死啊，你这么硬朗，喂，你还要看我结婚生孩子呢。”
男人拼命的按住那伤口，试图让血流的慢点，一边又一直在打电话。
可周围爆炸声依旧不停歇，如此的环境，那些医护人员根本就无法来到这。
“嘿，说你软趴趴的就还不信，死个人就哭天喊娘的，要真到达战场上，你可就真完蛋了。”
老头子还在开玩笑，似乎那伤口完全不是他的一样。
“好啦，别浪费力气了，要是这么有力气就去把那些王八蛋给我找出来。”
“干他娘的。”
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将自己腰间的那个酒囊拿了出来，递给叶律，老人在笑着，可是眼底的生机在缓缓流逝，最后那只手无力的垂下。
苍老的手上的血滴落在雪上。
男人看着眼前的死去的老人，呆了好久，最后他终于缓过来，慢慢的站起身来，打开了那酒囊的塞子，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喝着。
些许酒水从嘴里流出，滑过那俊秀的脸庞，只是，那双原本清澈的双眼此刻竟慢慢化作血色。
一道玉符从天而降，悬浮在叶律的身前。
然后在男人惊奇的眼光下，玉符前的地方，缓缓浮现了几个字。
“人间有情者，赐尔人皇令”
男人看了眼那老爷子，一把将那浮在他身前的玉符拿到手。
“等我砍了那些王八蛋，再来好好安葬你”
男人背上了那把铁铲子，一边大口的喝酒，一边一步一步朝着外边迈去。
提笔写却沧桑情，心酸尽在酒壶中。天地恩仇八百万，莫道人间不销魂。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