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出于对谢韶唯的信任，大家还是行动起来。
石台正中的基座上，火炬冰蓝的焰火随着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摇摆，光影晃动，整个石窟的雕像也好似活过来一般轻微摇摆，越显阴森。
小朋友们吓坏了也累坏了，哭着不想走，大学生情侣正好声好气安抚他们。
秦一燃则跟着谢韶唯来到火炬边，阴风吹得他打了个寒战，他抬眼看身边人，谢韶唯的脸色比阴风更冷。
幽蓝的火炬光芒下，那张本就俊美的脸显出几分妖魅神秘，纤长脖颈上依稀有几道红痕。
那是秦一燃怀疑他是npc，逼问时掐出来的。
自从进入这个石窟，谢韶唯的情绪就十分阴沉。甚至不曾看秦一燃一眼。
大概是因为自己丝毫不顾老同学情分，下手还这么重的事吧。秦一燃想。
可他哪想到，这人那么倔，就是不开口，他不得已加了点力道，就留下了痕迹。
脆弱的身体，倨傲的灵魂，神秘的身份。秦一燃认为自己的怀疑合情合理。
谢韶唯明明不是npc，为什么对游戏毫不畏惧，祭祀石屋的墙上有什么？他独自回去时的绿光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事情必须让他解释清楚。但现在不是好时候。秦一燃收回目光。
大学生情侣终于安抚好了两个小朋友，这时一人牵着一个也走到火炬边。
两大两小四个人一言不发，只静静看着谢韶唯。
同行十二人已经死去一半，沉重压在每个人心头。同时他们又心照不宣，要想出去只能靠眼前这个青年。
谢韶唯在注视中沉着地走上基座，拿起火炬。蓝色火焰咻地变回正常的黄色。
“走吧。”
他再次说，转身，直直走向石台边缘。
“学长，你要往哪走啊？这里没路啊！”大学生问，犹豫地跟在后面。
谢韶唯没有回答，他很快来到石台边，却没有停下，一条腿已经踩在深渊之上，半个脚掌探出石台，另一条腿眼看要迈出去了。
“学长！”大学生喊。
一直被牵着走的秦一燃也惊了，一把扯住他衣服。
“谢韶唯！？”
你疯了？要跳下去吗？
但五岁孩子的力气不够，秦一燃眼看着那条腿一步踏入虚空，整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然而谢韶唯并没有如他预料那般一脚踏空，拉着他一起跌入深渊。
在他脚下，一方虚浮于半空的石条稳稳托住了他。
石条高于平台，谢韶唯站上去，身后几人便只能仰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里，谢韶唯半回过头，平静道：“我一直在想那句话的意思。行于此暗夜，须心怀勇气，手执光明。光明指火炬，勇气指什么呢？”
“直到刚才我才想到，在这个迷宫里，单是行走就需要勇气。”
“原来如此！”大学生叹服地直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学长你太强了！”
秦一燃不信了。“你怎么能确定？”
“不确定，但是系统也让我们继续前进，迷宫没有变化，加上谜语的暗示，我有80的把握。”
“那另外20呢”
“需要实验。”
“所以你就用命去试？”
谢韶唯点点头。
又来了，像刚见面时问秦一燃的死亡概率一样，谢韶唯对事物的判断就是量化，用数学解释一切，决定一切。
秦一燃不能理解。
谢韶唯揉了一把他的头顶，心情看起来好了不少。
？？
所以这是报复？故意吓他一跳，报复他掐他脖子的事？秦一燃无语。
“走吧安洁。”谢韶唯说完继续前进。
秦一燃这才察觉到大学生的目光，作为小女孩安洁，他有点说得太多了。
手再次被谢韶唯牵起，这次出现在他脚下的不是石条，而是一截悬浮的不平整的石阶。
“跟上我。别离开太远。”谢韶唯对大学生情侣说，抬腿迈了上去。
于是，每一次迈步，谢韶唯的面前，都会出现一段石板，一根断裂的石柱切面，或是一方石台。
像是迷宫的部件临时拆分，组成一段或平整或崎岖，忽上忽下，蛇般扭曲的路。
这路的下一步总在谢韶唯脚掌落入虚空的最后关头出现，甚至好几次，秦一燃都以为不会出现石头，他们马上要跌落的时候，谢韶唯的脚踩在了石地上。
突然出现的落脚点不容易踏稳，更别说那石面高低宽窄不同，就是走在地面上都极难掌握平衡。现在，四周是没着没落的虚空，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或许一个心慌就会摔落。
可谢韶唯的脚步如此沉稳，连他手中火炬的焰火都没有一丝晃动。一向以心理素质自豪的秦一燃也不由佩服。
一行人就这么步步惊心，如履薄冰，在虚空之中，深渊之上艰难前行。
秦一燃被牵着，再次体会到被指引的奇特滋味，但矛盾的是，这一次他放心了一些。毕竟信徒已经死了，同是玩家的谢韶唯没有理由害他们。
他也不是从前那个谢大天才了。
曾经秦一燃眼里的谢韶唯，是个整日病殃殃的乖僻少年，自视甚高，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郁郁不乐。
现在的谢大天才却有点不一样了。虽然和一般人相比还是过于冷淡，但那股死气沉沉，什么都不感兴趣的疏离感不见了，有了些人气。
那张端正得像人偶一样的脸上也有了各种情绪。
愤怒，悲伤和惊喜。
鲜活生动，让他意外。
是谢韶唯变了？
还是这个极端的游戏世界显露了他的本性？
或者，自己在部队里待久了，看见个清秀点的就不自觉怜香惜玉？
绝不是这个理由。秦一燃果断否定。随即看了某人一眼，意图证明某人并没有多好看。
但没能证明出来。
谢韶唯岂止是清秀。他是丢在人群里也能发光一样被一眼看到的人。那份沉静的气质使他越加显得独一无二。
就像此时，沉静，坚定，胸有成竹。高中时的郁气倒不明显了。
这么说起来，高中时沉郁的谢韶唯和说自己是信徒时的尧尧竟有些相似。
同样满不在乎，冰冷厌倦，像沉默的反抗。
不，谢韶唯和那个可怜的孩子怎么能一样呢。
秦一燃印象里，谢韶唯的家境不错，母亲是国宝级科学家，父亲听说也是知名学者。
这种家庭光是叫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他怎么会……
“小心！”
秦一燃脚下一空，手已经被使劲拉起。
他领队惯了，下意识比谢韶唯走快了些，脚在谢韶唯之前一点落地，石阶在他踏上的时候却突然消失。
秦一燃惊出一身冷汗。在谢韶唯拉住他的瞬间，手里的玩具熊也脱了手。
骤然拉长的身体一下子比谢韶唯高出一大截，不由就揽住眼前人的腰背。两人一起急速下落。
完蛋！他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秦一燃以为没救了，却突然脚下一顿，踩到了实物。可那实物面积太小，他另一只脚踏空，身体一晃就要摔到，却被谢韶唯拉住了。
“站稳！”
一双手回抱住他，秦一燃摇晃了一下，就被紧紧拽着站住了。
现在的情况是，两人前胸紧贴抱在一起，脚下只踩在一根圆形石柱的横断面上。
秦一燃听到咚咚的心跳，不知是自己还是对方的。他们在彼此脸上都看到一点惊魂未定。太窄小的落脚点难以平衡，他们在轻微摇晃，看上去随时都要跌落。
谢韶唯煞白着脸说：“别动。”
秦一燃低头，皱眉。“是你在动。”
他这才发现，谢韶唯的一只脚被自己的两只脚夹在当中，另一只脚无处可站，只能悬空。
怪不得会摇晃。
他说了声“调整一下。腿抬起来夹住我。”
说着两手托住谢韶唯的腰，一下把人举了起来。
谢韶唯他这一举吓得惊呼一声，两条腿下意识就盘在秦一燃腰上。没举火炬的手也搂上对方肩膀。那双掐住他腰的手也顺势移动，托住了他。
脚下空间宽松不少，有身高体重的优势在，秦一燃即使抱着一个人也站得稳如磐石。
“这下不晃了。果然是你在动。”秦队长翘起嘴角，很是得意。
谢韶唯：……
“放我下去。”谢韶唯避开他的目光，刚才还惨白的脸透出一点红晕，眉毛微皱着，下唇收紧，像是要发怒又像是要哭。
“不行，没地方站了。”秦一燃理所当然道，又把人往上托了托。
不知为什么，他总想看到谢韶唯露出新鲜表情。像这种强忍着什么的模样就很有趣，让他心痒得像有小羽毛挠着似得，想看到更多。
这副索然无味的冰山外壳每裂开一分，就展现出一分意外之处，吸引他去探究。
果然，谢韶唯的脸更红了，一双眼睛又惊又怒瞪过来，下唇缩进去，下唇被一点白贝似的牙齿咬住。受了委屈敢怒不敢言的小动物一样。
秦一燃更不想放手了。
“没事吧！”大学生的声音很不合时宜。怀里人吓了一跳，眼神慌了。
“没事，看不见的。”秦一燃小声安慰。说完才发觉，这情况怎么像他俩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他的手还托着某个极有弹性的部位，触感一下子异常鲜明。
。
糟！可别让谢韶唯误会了。
他正想松手，就见谢韶唯又恢复了冰山面孔。垂眼凑了过来，呼吸吹在他耳廓边。
“只有拿火炬的人能带队。你不放手难道想抱着我走？”
语气冷得能冻死人，秦一燃莫名觉得他真生气了，忙正经道：“那怎么行，太不端庄了。”一边把人放下。
“哼！”谢韶唯礼貌地回了一声，脚在比石柱高一点的空中踩上了凭空出现的平台。
接着，秦一燃手还没松开，脸上就被什么东西糊一脸。他接住，发现是那个掉了的毛绒熊。
身体迅速缩小。又变成了安洁。
他抱住熊笑：“小唯哥哥变魔术更厉害呢？你从哪里变出来的？”
谢韶唯没接话。只惊恐地看向他身后。
秦一燃心里一惊，猛回头，看见半张脸贴在石台边，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