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河滩
夏日晴天的风是暖而柔和的,它将余凉额角的碎发吹起,在阳光照射下微微泛着金棕色。
余凉顿住,睫毛颤了颤,没有立刻回答。
连晚亭发现了端倪,追问:“是她说了什么?”至少余凉一定知道些什么。他能察觉到。
余凉本可以回答不知道,但一想到他的师父沈长淮,就是他的杀父仇人,倘若不告诉他真相,日后看到他们师徒情深,她一旦没有控制住表情,定会被他看出什么。
但她又绝不能明说。
沈长淮背后的秘密,不是原书的连晚亭所要承载的剧情。
余凉在脑中迅速翻阅了原文。
于蝉与连晚亭交手时,闭口不提东洲镖局是自己私自接下的单子,只说是风止夜批下的,自己是奉命行事。
也因为如此,中州分舵一战后,连晚亭的目标,就变成了手刃风止夜,剿灭断月楼。
“买凶杀人,有人跟断月楼下了重金单子,风止夜亲批,至于买主是谁,”余凉摇摇头,“她不知道。”
余凉没有说出真相,而是按照原文所言,走了剧情。
她刻意不去看连晚亭,只静静望向水面,看着上下游动的鱼儿,默念这一切只是书,是幻境,不要投入过多的感情。
她不需要向谁坦诚什么。
连晚亭收回目光,微垂视线,凝视着湖滩。
这样的原因他也不难想到,断月楼就干这样的营生。只是一日不知买主是谁,东洲镖局满门就死得不明不白。
风止夜树敌颇多,哪日死在它处都不得而知,他必须发奋练武,以最快的速度,抢在别人之前就先将风止夜打败,到时候才有可能问出真相。
看到连晚亭的目光逐渐坚定,余凉知道剧情的车轮又要滚滚前行,接下来的一年,连晚亭将会飞速进步,甚至会在太初年试上,赢过萧寒尽,使得悟禅山庄的一下子名重江湖,更胜太初。
余凉意识到,自己精进武艺一事也是刻不容缓了。
她把手按在胸间,试图感受体内的内力运转,才悄悄使了力,腹部便像是有千根冰针刺入,钻心之痛。
她喘着粗气卸了力,连晚亭忙转过身来关切:“怎么回事?”
“我就想试试,我是不是真的废了。果然,一动内力,便生不如死。”余凉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惘然失落。
连晚亭闻言,愧意又翻涌而来,“到底是我欠了你的情。”
余凉侧眼看向他,“不必说这些,她本就是魔教人,正派自当诛之,哪有什么你我之分。”
反正结局时,你也会还我一剑。
余凉自嘲一笑。
此言一出,连晚亭备受触动,忙道:“不如江宁府一行,我与你同去。‘寄情’的血引,我来做。”
余凉听得一愣,想到“寄情”同生共死的特性,再考虑到连晚亭身为原书主角的不死光环,让他来做血引,于自己来说,确实是最安全的。
只是——
突然,两人身后传来河滩石子踩动的动静。
随后有男子的声音响起,好似风穿过竹林,几分清逸,“还是不劳烦连少侠了。”
两人循声看去,孟行云站在湖滩上,脚下是久经河浪冲刷的白色鹅卵石,身后是一片苍绿的木林。
他身着竹青外衫,颜色更浅亮,在这一方林野河边,与景相配,掩映生姿。
孟行云像平常那样温文尔雅地笑着,嘴里说着回绝的话,眼底的情绪叫人看不清。
连晚亭忙起身问了声好,又说:“我欠余师姐一个人情,此事理应我来。”
“若论人情,余师妹助我临枫在前,此恩未还,我心也难安啊。”孟行云叹了一声。
往自己心口扎刀子的事有什么好争的。
余凉看看连晚亭,本觉得他才是最好的人选,但她突然想起他还有自己的剧情要走,接下来几个月,他会待在悟禅山庄刻苦习武,直到沈长淮将“摘叶棍”交赠于他。
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行动线,除了他们早死的盒饭三人组。
余凉瞥了眼孟行云,“我与孟师兄同去吧,连师弟你也离庄数月了,别耽误了本门功法的习练。”
见两人都拒绝了自己,连晚亭没好意思再开口,亦觉得余凉说得在理,便向孟行云抱拳说道:“那一路上,有劳孟师兄多加照看余师姐了。”
“这是自然。”孟行云。
连晚亭:“打算明日几时动身?我好去相送。”
孟行云微垂下头看向还坐在河滩上的余凉,示意让她决定。
“明日辰时我师兄师姐们亦要动身回太初,便与他们一起出发吧。”余凉想了想。
……
星落日升,建于苍林之中的悟禅山庄由还俗的佛家弟子所创,百年来依然保持着暮鼓晨钟的习惯。
山庄中央立有钟楼,站在这可望遍全庄与山林。
楼上悬着青铜制的庞然巨物——参玄梵钟。
悟禅弟子使力推木,肃穆洪亮的钟声在此处向四周扩散而去,余音悠长,弟子缓缓撞了三下,一声刚尽,一声又起。
余凉在最后的余音绕转中,站在庄门口抬头望向钟楼。
初升的太阳半藏在铜钟背后,朝晖给铜钟圈了一层金线。
一年后,她需手执“催晓刀”,运转“万钧心法”,在万籁俱寂的深夜,狠狠劈开铜钟。夷山玄洞的所在指引,就藏写在这铜钟内壁。
而这么大动静都无人阻拦的代价,便是这全庄弟子的流血长眠。
余凉定定望着,直到肩膀被人轻碰了一下。
她转头看去,萧寒尽就站在身侧,只浅浅瞥了眼塔钟便回看她,提醒道:“你与孟行云只有两人,你又暂不能动用内力,切记走官道便可,逢林莫入,以免遇到山贼流寇。”
余凉虽伤未好全,但仍极力拒绝了太初几人的陪同,就像连晚亭一样,他们另有自己的动线,她能不干涉,便少干涉。
幸好江湖中的侠士自年少起就习惯只身下山闯荡,是不可缺少的历练。
再加上有孟行云在,他们也不算太过担忧。
余凉笑着应下:“放心吧师兄,我内力虽用不上,但跟寻常山贼比比,轻功身法还是我强,真有危险,逃便是了。”
“怕是被人敲晕脑袋捆了手脚,逃都逃不及。”
凌星抱着剑,剑身上挂着行囊,一脸不悦地往余凉身旁一站,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