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火种
“人类，你要清楚洪流并非我所本意。”水神面露淡然言道，“我不过是水的引领者，这灾难全然是你们人类不断的修建堤坝所致。”
话音落下，水神本以为身前的人类会心生愤怒，但是对方却给自己带来一个完全难以预料态度。
只见男人很平和的叹了口气，像是在为水神感到惋惜，这一幕，让水神面露疑惑。
“我可以让人类撤去堤坝。”男人面露自信的说道，“我可以让山川河流再度恢复平静。”
闻言，水神眼神闪过一丝震惊，他不知道这个人类是真有这个自信，还是脑袋当中进了水。
难道他想以一己之力，去反抗全人类不成？
就像当初的自己一般
但那是绝对不可取的。
水神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这个人类，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半天都吐不出来一个字。
他在想，若是这个人类足够聪明，那他就不会与自己的族人为敌。
但若是这个人类足够聪明，他一定能够说服自己的族民。
想到此处，水神像是自嘲一般露出一丝苦笑。
“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水神问道。
他实在想不通，他一个神明都无能为力的事情，仅凭对方一个人类，又将如何做到。
但是男人接下来说的话，直接像是刷新了他作为神明的世界观。
“我们可以将水流分道，让水流有更多的出路。”
“借此，还可以让水流流到想要地方。”
“甚至山巅，甚至远方。”
男人充满自信的说道，那一刻，水神在他的眼神当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那一刻，作为神明的他认为。
男人手中拿着的火把不是火。
而男人，才是那希望的火种。
“好，好，好”
此刻，水神，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他甚至有些生气，但却有些伤感。
自己，是多么的可怜啊。
他与男人交谈了一整夜，为神州大地上的万千生灵着想。
他发现，他竟然能与自己最讨厌的人类情投意合。
可贵，难得可贵。
在那一夜，他的心性得到了提炼，他明白了这万事万物的道理。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水神，有些浪得虚名。
他发现，原来他这个水神并不是水流真正的主宰者
像无尽黑暗当中，举着火把带着生灵寻得生机的引领者那般。
他不过是站在了水的潮头，去放流着它们。
让水能够按照心意的随意改变方向，改变形体，让水无常形一般涌动在神州各地。
但他只是黑暗当中引领者，却不是黑暗当中的救世主。
他作为神，却总指责着人类的愚昧。
却没有想过自己也是同样的愚昧。
他一个神，终究是不敌万万人。
他只能独立思考，不能与任何事物交谈。
所以他缺少了人类的心思，人类的智慧。
他的思想如同水流一般清澈，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
但这些看似渺小的人类，却敢与天地做出斗争，去违背自然之法。
至少，他承认了那个与自己畅谈一夜的男人。
随后，他本以为男人的计划不会成功，但那男人，居然真的成为了不会熄灭的火种。
历经数年，男人引领族人将河道分流，将水引入周山，将水带向了远方。
他做到了水神作为神都难以相信的想象的事情。
从那之后，水神隐去了自己的职位，但他依旧水神，是这片大地的守护神。
只是，他不再统领着水流。
因为，有更合适的“人”，将会替他引领山川湖泊。
有更合适的人，为大地带去生机。
在人类的族群当中，人类也逐渐忘却了水神的存在。
他们都认为，是火终究战胜了水。
殊不知，是“火种”说服了水。
但人类毕竟是人类，岁月催人，在水神的转眼间，他最以钦佩的男人老了。
那一次，他以本尊的形态出现在了男人的面前。
但是男人的态度却再度令他感到疑惑。
他上一次是以水化形，全身不过都是流水。
但这一次自己可是以完全不同的样貌出现，对方却丝毫没有感到奇怪。
就当水神疑惑之时，男人却突然开口。
“你来了啊。”
闻言，水神的咽喉当中泛起了哽咽，他看着男人苍老的面庞，心头顿感一紧。
人类，真是弱小的生物啊。
“是的，我来了。”水神回应道。
“来，坐。”男人淡然说道，随之拿出了一把精心打磨过的木椅。
它像是为了水神量身定做的一般。
“咳咳咳”紧接着，男人剧烈咳嗽了两声，口中泛出鲜血。
水神见状瞳孔骤然一缩，赶紧上前扶住男人，但男人没有注意到瞬间，水神的一股神力注入到了男人的身体当中。
男人顿感身体当中有些舒畅，却不知道为何，只是再度示意水神坐下。
“老毛病了，当年治水留下的。”男人呵呵笑道，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一般。
“抱歉。”水神低声回应道。
“你道什么歉啊，这又不关你事。”男人像是有些生气，但他的脸色依旧慈祥。
闻言，水神垂帘叹息，不知道说些什么。
随后，像是沉思良久，亦或是耐不住两人这般的静默，水神率先开口道。
“其实我当年因为洪流害死了许多人。”
“其中，也有和你一样的人。”
然而，男人却是面色没有动容，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我都知道啊，我都知道”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男人这一番话像是在安慰着水神一般，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责怪水神的意思。
水神虽然疑惑，但是心中却升起一丝温暖。
这，就是希望的火种吗？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水神不解的问道。
而男人却是摇了摇头，眼神当中荡漾着深邃。
“不知道，但是感觉很熟悉。”男人回应道。
“如此吗？”
水神感到有些诧异，对方居然仅凭感觉，就认出几十年未见之人，更何况自己还是全然不同的样貌。
“对了，上一次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水神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像是在此刻得到了释怀。
闻言，男人的目光看向了天边，那里，是太阳初升的方向。
“我叫”
“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