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误会
上午放学铃声一响，整栋楼都是跑去食堂抢饭的脚步声。陆展鹏耽搁了下，没立刻跑出去，干脆留在教室多写了两道题，想着待会和季路桥段群结伴去。
他心里还琢磨，要不要跟段群道个歉。因为早上自己的沉默，导致段群单方面坚信季路桥是个学霸，然后当着老师和全班的面，一个人固执又倔强地坚持这份信念和对同桌成绩的自信。
陆展鹏吸了口气，转过身向后看，发现段群也在收拾东西，正准备走。
陆展鹏发出邀请:"段哥，中午一起吃饭？"
"去食堂"段群抬起头，表情没有什么异常，"我没你学校的饭卡，吃不了。"
陆展鹏观察着他的表情，松了口气:"没事，我们食堂能给现金。"
"哦"段群收完东西坐着没动，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刷着，余光却往旁边瞄。
季路桥桌上很空，没有遮挡物，一本数学习题集大喇喇地摊开着。段群撇了几眼，是本选择题专项训练。季路桥写完最后一道，照着答案对了下，也没打钩或者打叉。
他把答案夹进书里，然后塞进书包，抬起头时，正好撞上段群的目光。
段群有些仓促地移开目光。
季路桥盯着他侧脸看了下，前排陆展鹏站起身:"去吃饭吧季哥，再晚就打不着菜了"
"嗯"季路桥往前边看了眼，"他们两个"
"林杰俊子吃外卖。"陆展鹏整理了下衣服，"他们先走了。"
"嗯"季路桥把书包拉链拉到底，又低头看了眼，确认桌肚里没东西后，不等他开口，段群就自己站起，给他让出一条道。
段群抓着手机走出教室，靠在走廊边低头玩手机。
陆展鹏收回目光，冲季路桥小声说:"他怎么了"
季路桥抿了抿嘴，没搭话。
一中不强制学生穿校服，但有些学生出于方便或其他原因，几乎天天穿。季路桥就是那种人，他皮肤很白人又清瘦，宽松的浅蓝校服将他整个人衬托地清冷又安静。
所以他鼓起的书包格外显眼。季路桥背着书包走在前边，段群和陆展鹏并排走在后边闲聊。
路过人工湖时，陆展鹏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有个操场，段哥，你有没有觉得它地势高得离谱"
段群收回目光，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你再说一遍。"
陆展鹏没在意，笑着道:"早些年间，学校翻修，花了重金挖出这片湖泊，多余的土就堆在那，然后顺势建了个操场。"
"不过那操场不常用。"陆展鹏说"因为没装路灯，一到晚上乌漆嘛黑，全是偷偷摸摸约会的小情侣"。
段群跟着看过去，只能隐约看见操场周边的围栏，人工湖旁种了圈柳树，叶子绿得亮眼，他"嗯"了声，评论道:"这湖也挺漂亮的"
"那是"陆展鹏咂摸了下嘴，啧啧嫌弃:"可惜名字太随便，人工湖也不知哪位老师想的名字，简直拉低我们一中语文水平。"
段群一边应着话，目光又忍不住向前瞄去。季路桥走在前边，估计书包太重，压得他肩膀疼，于是他用手指捏着肩带，往上提了提。
旁边有吃完饭的同学正往回走，一身轻松有说有笑，旁边陆展鹏突然叹了口气。
段群看了他眼:"怎么了"
"就是觉得我季哥太憋屈了。"陆展鹏咕哝着。
"嗯"段群顺着他问:"怎么个憋屈法"
"吃个饭都得背书包，难道还不憋屈"陆展鹏琢磨着，这件事在班上也不是秘密，段群估计早晚都知道，于是直接告诉他:"前几天杨主任缴了几十台手机，个别同学心里有怨气，就趁着中午教室没人，把我季哥的桌子课本弄得一团糟"
信息量过于重大，段群一时之间有点懵。
陆展鹏啐道:"太下贱了。"
"等等"段群问，"他们被缴了手机，关你哥们什么事"
陆展鹏恍然:"忘记和你说了，我季哥就是杨主任的儿子。"
"……啊"段群理了理思绪，记忆深处某个点若隐若现，"你杨主任很凶"
"根本不是一般的凶好吗!!"陆展鹏撇了撇嘴，"那些家伙在她那受了气，就专挑我季哥报复……反正我是很无语的，都多少回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哎，到食堂了，咱们去哪个食堂"
季路桥停住不说话，陆展鹏看着段群:"段哥，你选吧，哪个食堂"
"……哦"段群回神过来，指了个最近的，"一食堂吧。"
下午头两节是鲁班的课，后两节的自习课，各个课代表往办公室走了趟，又带回一堆试卷。
段群基本能适应这种学习节奏，无非就是写题讲题，同学也挺友好的，加了不少人的□□微信。
他总算想起，中午那会浮现脑海里，若有若无的点是什么–––段琪说过，她亲眼看到，搞破坏的是五班卢庆。
大课间，窗外围着群别班的女生，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段群看了看窗外，顺着女生的目光看过来。
季路桥被他看得忍无可忍，干脆搁下笔，"有事"
段群食指指着窗外那帮女生:"小姑娘都来看你的吧，不打个招呼"
前排陆展鹏耳朵灵光，扭头道:"也不是，今天人格外多，估计有一半是看你的，段哥。"
"哦"段群注意力都在季路桥身上，打发了陆展鹏之后，朝着季路桥小声说:"你……跟我妹聊上了"
结合这家伙也姓"段"，季路桥基本猜出他妹何许人也，于是把对他妹连日骚扰的不满，干脆发泄在这人身上。
季路桥挑起一边眉，没好气地反问:"你觉得呢？"
段群认真地看着他，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感觉你不像是能喜欢女孩的样子，毕竟窗外这么多女生，也没见你看一眼。"
季路桥心说你好歹还是有点理智，结果下一刻，这人又相当欠揍且认真地摇头:"但也不一定，毕竟我妹那么漂亮。"
"…………"季路桥想打人。
一心探寻事实真相的段群又凑近了点问:"所以，哥们，你真和我妹在聊"
季路桥被段群脸上"我妹最漂亮"的自信光芒噎得说不出话，只能一手撑住脑袋，偏着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力道很足，差点想戳人。
段群很是为难，右手很自然搭上季路桥肩膀上，极其认真地道:"我就这一个妹妹，你如果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我吧……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至少!至少!也得大学毕业以后吧？"
"……"季路桥胸口闷得很，一把拍开他手，给了他一个相当复杂的冷眼。
全心阻止妹妹谈恋爱但又不忍棒打鸳鸯的段群在同桌的凝视下不得不得谦让一步:"那……大学，大学谈总行了吧"
季路桥甩手一本英语字典砸过去，段群捂着胸口"唔"了声，面露痛苦色:"真的不能再早了!大学……就大学"
前排陆展鹏忙着赶作业，但听后边两人的对话越发迷幻。他扭过身正好看见被打的段群。
陆展鹏惊得笔都掉了:"段哥，你，又惹我季哥生气了"
段群心说"这次惹得不轻，毕竟是夺人所爱"。
他一时半会解释不清，见陆展鹏又相当好奇，于是从桌肚里摸出手机，打了一排字过去。
陆展鹏心领神会，打开手机一看，段群发来一段信息。
段群:"你和你季哥认识多久了"
陆展鹏:"很久啊，幼儿园就认识。"
段群:"你有没有做过，让你季哥非常非常生气的事情"
陆展鹏有点懵:"比如"
段群:"比如……躲人所爱抢女朋友啥的"
陆展鹏:"段哥……你觉得我有那个本事"
段群回忆了下他的正脸，两者对比过于惨烈，沉默了。
陆展鹏:"段哥，到底咋回事啊？"
段群:"我有个妹妹，叫段琪，你们高二的。我觉得她和你季哥正在交往……当然哈，我不是嫌弃你季哥有什么不好，就是吧，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难免有些冲动，应当以学业为重……所以，我想阻止他们一错再错，但你季哥……可能深爱着我妹无法自拔，导致我现在十分纠结。"
陆展鹏看完这几百字的信息后，整个人都觉得特别恍惚。都已经不知道从何解释，干脆转过头和段群来了个四目相对。
段群叹了口气，手机打字。
段群:"你这幅表情……是觉得我不近人情"
陆展鹏:"额……这里面，可能有很大的误会。"
段群:"啥？"
陆展鹏:"事实上，段哥，是……是你妹单方面追求我急哥知道么？"
段群:"你季哥……没动心"
陆展鹏:"我用我的人格担保，绝对没有。顺便赞扬一句，段哥，你妹妹是我见过，追我季哥追得最有毅力坚持最久的女生。"
…………
杨城东边有栋居民楼，看样子有些年代。楼下等着个老太太，看着条小道愣神。
天上月亮被乌云遮住。老太太约摸是等得着急，对着腿边的肥猫嘀咕:"都这么晚了，小群子怎么还没来？"
肥猫胖乎乎的，四只腿短短的，它朝着小道夜色突然"瞄"了声，只见一个男生打着手机电筒走来:"奶，你怎么又出来了"
老太太把着他双手，上下打量着，突然皱眉:"你又打架了"
"怎么可能。"段群笑了笑，扶着老太太上楼梯，"回来晚，是因为一中晚自习上得老晚老晚了。"
"是吗"老太太半信半疑嘀咕，"你妹十点就到家了，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
"她是高二的，能和我们高三比"段群哄人技术炉火纯青，面不改色:"一中每年二本上线率百分之□□十，高三晚自习不上到十二点，对得起他们成绩吗？"
老太太果然被哄住了。
段群家是三室一厅，透着些年代的意味。进门看到的是一面墙的奖状。老太太把这些当做宝贝，段群段琪得了奖状，自己准要亲自贴上。
段群换了鞋，冲了个澡，坐在沙发上陪着老太太闲聊了二十多分钟，目光撇到着那扇门，还是忍不住问:"丫头今天怎么样了"
"老样子。"老太太满脸都是皱纹，叹了口气，"小群，她是妹妹，你凡事都顺着点她，别总和她呛。"
段群没好气地听笑了，"我都管她叫公主大人了，还不够顺着她"
客厅的灯光暖暖的，段群看着那道关着的房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小时候的段琪，会哭着闹着扯着他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会撒泼打滚求着他一起玩变装游戏。
可当妹妹逐渐长大后，她开始有自己的秘密，爱好，朋友圈，每天放学回家后，恨不得吃饭都躲在房间里吃。
没人告诉段群，怎么教育妹妹，也没人告诉他，怎么样不惹妹妹生气。
就感觉，突然蹦出挺多莫名巧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