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坏小孩
窗前有人影晃动,酒馆内响起一阵喧闹的欢呼声。吧台前的投影屏上,13号球员暴力破门,拿下了今年赛季的第一个帽子戏法。
挂断章昱的电话,于白青对面前的应晚开口:“同事的电话,让我再回警局一趟。”
应晚点了点头:“有案子了?”
将手机扔回裤兜,于白青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拢火点上:“不关你事,你不用管。”
夏夜的风习习拂过,他的脸色也在火光的映衬下忽明忽明暗。深吸了一口烟,于白青心里那股莫名的燥劲稍微冷静了一些,他微蹙起眉,抬头望向眼前人:“以后好好摆你的摊,想做其他事情和我说一声,我也不拦你。以后别再来这种地方了,像个二混子。”
应晚眨了眨眼:“哥嫌我丢人?”
他将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丝毫不在意面前的于白青会有什么反应。
烟头还剩下半截烟蒂,在指尖明明灭灭。于白青抬手抖了抖烟灰,张口想说点什么,脸上的表情忽然一僵。
头顶霓虹灯忽闪了一下,应晚往前走了一小步。
他一只手撑着盲杖,伸出了另一只手,指尖朝着自己的鼻梁慢慢逼近。
五指在半空中微微舒展开,掌心无意间蹭过于白青紧绷的下颌线,停在了半空中。灰白色烟雾从于白青的口中吐出来,绕过应晚的指缝间隙,在夜空中渐渐消散。
像是一时半会找不准位置,应晚微微踮起脚尖,又靠近了些,试探性地将手探进了缭绕的烟雾。
冰凉指尖与于白青温热的唇稍触即离,他伸出两根手指,将于白青叼在嘴里的半截烟拿了出来。
按灭烟头,应晚语气轻轻,听起来却带上了些质问的意味:“不是已经戒了吗?”
烟没了,于白青的呼吸烫得厉害。
他烟龄很长,和其他刑警一样,让他不喝酒行,戒烟却难。尼古|丁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能让他在短暂的休憩中保持清醒,再继续投入新的战斗。
两人以前住的弄堂小屋本就不大,他那时候担心烟味呛到应晚,硬是把烟给戒了。执行任务的两年间,半条命都在死神手里,再加上身边没有弟弟监督,他渐渐又捡起了这老毛病。
“”
在原地僵站了一会,于白青板着脸,果断选择转移话题:“我送你回家,你收好东西在路边等我,我去把车开出来。”
“我自己打车回去。”扔下一句话,应晚撑着手中的盲杖扭头就走,“离家不远,不用你送。”
于白青刚准备跟上去,兜里的手机又震了起来。
再次接到“八爪鱼”打来的夺命连环call,于白青算是没脾气了。盯着应晚匆匆离去的背影,他想了想,没接着去追,而是直接拨通了应晚的手机:“到家给我电话,听到没有?”
手机被人接通,应晚短促地“嗯”了一声,便飞快地挂断电话,压根不想搭理他。
他脚步很快,盲杖点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响声,脸上写满了“不屑”两个大字。
性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乖的时候特别乖,生气的时候脸色甩到天上去了,却还是藏不住委屈。
于白青反应过来,小孩这是赌自己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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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小摊前,应晚用余光回头看,发现他哥确实没有跟上来,正在一边打电话,一边步履匆匆地朝着马路对面的吉普车走去。
等到灰色吉普消失在路口拐角,应晚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老人机,按下了几个按键。
步行街路口的垃圾桶后面传来一阵手机震动声响。过了一会,一个小乞丐佝偻着腰,从墙角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小乞丐年龄看起来不大,十几岁的样子,身上的衣裤颜色款式不是一套,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
看到阿布顶着张灰扑扑的脸来到自己的摊位前,应晚随手给他扔了两块拉丝巧克力。
用手撕开了巧克力的包装纸,阿布嘿嘿一笑:“老大,找我有事?”
从零钱盒里拿出一把硬币,应晚把零钱全放进了阿布的手里:“巷子里新开那家酒馆,知道底细吗?”
阿布腮帮子鼓鼓的:“马上就知道嘞。”
夜市渐渐步入尾声,隔壁的两个铺子也已经收了摊。偶尔有行人路过,都会好奇地看蹲在地上的阿布和摆摊的小瞎子两眼。
接过应晚递来的硬币,阿布嚼着嘴里的巧克力,嬉皮笑脸地准备离开,突然被应晚从背后叫住了。
“警察那边最近在搞什么?”应晚问他。
环视了一圈周围,阿布凑上前来,对应晚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瞪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老大,闹,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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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回刑侦支队所在的楼层,于白青看到章昱和负责技术分析的中队长关星文正坐在监控大厅,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屏幕上的画面。
站在两人背后看完了大屏幕上的回放,于白青默默出声:“死者在被装载机砸中之前就死了,证据呢?”
“卧槽——于队你什么时候到的,吓死我了!”
关星文被于白青吓了个不轻,从椅子前猛地蹿起来,差点抬手打翻了放在桌上的泡面。
“对。”
章昱没回头,只是换了个翘二郎腿的姿势,“法医那边给的报告,死者的死亡时间比他在监控中被装载机砸中的时间,至少提前十到十二个小时。”
“那监控里的人是怎么回事?”于白青问。
听到于白青开口发问,章昱打了个哈欠:“老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看不清楚面部,但死者在被砸之前手指还在滑动手机,甚至还举起来对着天空拍了张照片,这肯定是个大活人。”
“那具尸体不是他。”于白青盯着画面上的人影,眼中流露出一丝阴沉,“尸体被掉包了。”
三两步走到控制台前,于白青刚拿起鼠标,便听到章昱在身后悠悠开口:“别看了,我和小关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这摄像头看不到死者正脸,只能看到侧面。高新区那边的人说,其他几个之前在场的工头都被带去单独查看过监控,他们都一口咬定这就是死者,他们昨晚一起喝了酒,不会认错。”
听完章昱的一番话,于白青半天没有吱声。
过一会,他开了口:“坐这看监控没用,直接去工地看看。”
章昱不解:“你觉得那人有问题?”
和于白青在警校争了四年第一,他清楚于白青这人从不相信直觉,只相信证据。能从于白青嘴里听到这话,代表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不是人有问题。”于白青说,“这台装载机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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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大铲子就直直地拍下来,直接把那人给拍死啦!”
阿布连笔带画地说,两只瘦瘦的胳膊在半空中挥舞。
应晚听完有些头疼:“……就这件事?”
阿布嗤笑了一声:“就这事,够大警官们忙活半天了。老大,要不要帮他们一手?”
应晚果断摇头拒绝:“不帮。”
要是这点事都搞不定,他哥就不是于白青了。
“……这案子拖不了我哥多久,”应晚的语气淡了些,“赶紧说正事。”
额头吃了一记暴栗,阿布捂头瞪着应晚。
“前两天又来了一批人,已经三批了,你假死的事没能完全糊弄住远山老贼喔。”见老大皱起眉,阿布终于收起了笑,有一说一地答道,“鬼鸮,灰背都被他们找了一遍,不过没人会把你供出来,你放心。灰背甚至还以为你真死了,当场冲上去要和他们拼命,把我给乐坏了——”
听完阿布的交代,应晚点头:“你让鬼鸮他们继续按原计划行事,不用管我。你尽快去摸清那家酒馆的底细,有眉目了立刻告诉我。”
“现在就去。”远远望了一眼掩映在树木中的警局大楼,应晚拎起手中盲杖,“我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今晚别再过来了。”
阿布说了声“好嘞”,他来得快去得也快,转身便溜进了巷子尾的黑暗中。
夜深了,就连对面的烧烤店也收了摊。收拾好摊位,刚来到路边等待出租车,应晚发现离开不久的阿布又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老大,又出事了。”
阿布抬起头,对应晚气喘吁吁地说:“你哥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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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笛声划破凌晨的夜空,于白青坐在疾驰的警车副驾驶上,身边是黑了整张脸的章昱。
他现在非常能理解章昱的心情。任谁新官上任第一天就碰上两桩凶杀案,脸色也一定不会比“八爪鱼”好到哪里去。
“……邪了门了,一模一样!”车载对讲机里传出一道愤怒的男声,“驾驶室同样没有人,也是那玩意自己就动了,也是一铲砸死,当场毙命!”
“身份呢?”于白青问道,“死者是谁?”
“崔胜德,就是你说嫌疑最大的那个工人。”对讲机里的人扬高声调,“凌晨两点十四分死的,死了有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