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品荔枝，享苹果

    林奈最喜欢的水果是荔枝。

    小时候的林奈喜欢苹果，苹果是一种常见的水果，而荔枝是贵价水果。九零年代，谁会舍得花上十块钱买一斤荔枝给孩子解馋呢？何况，这个孩子还是一个女孩。

    听人说，母亲肚子尖尖的，孩子在肚子里面活泼好动，大概都觉得是个男孩罢。生产前一天，父亲拉着母亲在医院的楼梯上走了一次又一次，而她，大概天生就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折腾了母亲许久，才降生世界。听说是女孩，奶奶失去兴趣，她也不知道母亲的月子是怎么做的，无从考证。

    女孩就是原罪，但是女孩却不知道。天真无邪的年纪，去抗争，去争执，去反抗，以为大了就好了，一切都是一种徒劳。时至今日，林奈都是一个不以物喜，只为己悲的人物。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只关心自己的喜怒哀乐，疏远父母，还有各类形形色色她不喜欢的亲戚，她给自己贴上自私的标签，她想，也许她在亲戚眼里全是个透明人，只是一个有事才能想起来的人物，那又怎么样呢？

    当她二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自己买一大筐荔枝，一直吃，一直吃，吃到恶心，她再也不用凑合吃苹果了。

    自从出现幻觉后，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真的在十七岁的那个早晨，死掉了。之后跑开的自己，活着的自己，不过是假的，没有心的，一个随着大流的平凡人罢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多好，最起码，她的人生还是有些价值的，不像她所想的那样，窝囊。

    平行时空里面，应该有多个林奈，已经死去了。有在母亲肚子里面，就煤气中毒的林奈；有在儿童医院被医生要求抽骨髓，而父母把她带走的林奈；有在那个午后，一家人一起睡觉，煤气中毒死去的林奈；有十七岁车祸死去的林奈。

    她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就像一条濒死的狗一样，只有手机屏幕上一直划动的手指还提醒着看见她的人，她还活着。

    这就是工作之后，回到家，林奈最常见的休闲方式，休息方式，为人所诟病的消遣。明明三十岁的身体，却苍老的似乎七八十岁一样，她似乎没有过少女时代，也是，她的少女时代，是贫穷且倔强的，是被打击且无助的，是倨傲且懦弱的，是努力且无效的，是奋斗且迷茫的。她似乎也没有青年时代，她的青年时代，是拮据且束缚的，是哭泣且无泪的，是屈辱且悲哀的。她就这么步入了心态上的老年时代。

    所以说，三十岁的她，和十七岁被汽车撞飞死亡的她，有什么区别？区别就是，前者是明明活着却窝囊的死去，而后者是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而悲哀的死去。

    读者朋友们，荔枝长得小小的，红色的皮里面，是白白的肉，它状若珍珠，汁水甘甜，很美，很好吃。大概，林奈也只配喜欢苹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