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童养夫
宛老太太复又和颜悦色,和宛芝芝闲话家常,听说席重羽对她不错,心头满意。
“你是女儿家,恭谨淑德是最要紧的,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顺着她。府里的人可还够用?不如我再拨两个容貌可人的,给你带回去,日后也好留用。”
宛芝芝心下不喜,战战兢兢回道:“家中的事,我不敢做主的。总之要先问问夫君。”
宛老太太竟也没有动气:“你听他的话,这是应当的。你记住了,你无才无貌,才不比宛苑,容貌也比不上她,连她都被人退了亲,何况是你?女孩儿家,最要紧的是听话。”
宛芝芝低着头,记得席重羽交代的,不必与她争执,见缝插针提起宛苑要招赘的事。
宛老太太破口大骂:“想得美!那杨氏从进门就瞧不上我这个老太太,又没有生儿子的福气,生的一个女儿,那也是宛家女。想回外家招赘,凭他以前威风八面,是什么老太傅,只要我这个亲祖母和她亲爹不同意,那也绝不可能。”
宛芝芝见她喘着粗气,倒了半盏温水喂她,柔声道:“老太太,快别气了,原也是一桩小事,您想想,如今她若想回去招赘,可不是就拿捏在您手上?”
宛老太太微微怔住,宛芝芝见她动心,照席重羽的话,一步一步下套。
“杨老太傅三朝为官,想来也有不少家财。您此时若开口,无论什么珍稀古玩,宛苑必定双手奉上,有求必应。”
宛老太太冷嗤道:“宛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宛芝芝又道:“可再多的银钱,没有门路,也只能捐一个小吏。如今父亲伯父们都已经年长,是指望不上了,可哥哥弟弟们正是意气风发,若能进鸿庐书院读几日书,再想法子过了科考,以兄弟们的聪明才智,改换门楣指日可待。”
宛老太太扔掉手边软枕,负气道:“你当我没想过?当初你大伯父凭什么要娶那个木讷的杨氏?不就是想借助杨太傅,改换门楣?哪知道那老东西那么狠心,亲生的女儿说不管就不管,硬是没有松口。”
“再后来,他几度开罪陛下,好几次险些连累了宛家,我见他疯疯癫癫,全然不知君威为何物,也就不敢再动这个念头了。”
“就如上次起复,做了太子太傅,进京不到一年,又回家养病,一待就是三年。”
宛芝芝听她絮絮叨叨,不敢反驳,却不知为何,才出嫁几日,这个以前司空见惯的家,骤然变得恶心起来。
疯疯癫癫的祖母让人害怕,她呼出的浊气、辱人的言辞,像打量什么物件一样看她的眼神,都叫人恶心。
她回想起自己以前看宛苑,看大伯母,似乎也是这样的眼神。
大伯母生不出儿子,无用;宛苑对宛家没有助益,无用。她过去的嘴脸,和眼前的枯皮鹤发的老太太一样,令人作呕。
她用帕子掩唇,按捺下那股恶心和自厌,道:“彼时杨老太傅是姻亲,他若说一句兄弟们够不上鸿庐书院的标准,您也不好说什么。可宛苑不同,她是您孙女,是大伯父的女儿,她若真有那个本事,能在书院说得上话,您要她做什么,一句孝道压下来,她敢不听从吗?”
宛芝芝说完,借口要早些回家给夫君备晚膳,就离开了。
离开前,宛老太太甚是欣慰:“你这样听话,是好的,记得,你始终是宛家女,宛家好了,你才好。可明面上,你要把夫君放在第一位,万万要把他笼络住。他如今得了荣王殿下亲眼,殿下又深得圣心,日后必定是有前程的。”
宛芝芝勉强应和道:“您嘱咐的是。”
离开前,宛芝芝和杨凝匆匆见了一面,她有些不自在的给杨凝见礼。
杨凝没说什么,宛芝芝发觉,祖母院子里好像多了不少生面孔。
刚一到家,田婶热络的递给她一个小暖炉,她还有些回不过神,好像从一个囚笼破开,到了另一个天地。
席重羽坐在桌前,不知道写画些什么,她装作若无其事走近一看,才发现他在誊抄自己的诗。
她嫁到这家时,把以前的诗都悄悄带了来,今日闲来无事翻出来看了看。
席重羽不止誊抄下来,还配了些小像。
宛芝芝顿时面红耳赤,声如蚊讷:“夫君……”
席重羽放下笔,笑道:“我见你拿出来赏读,应该是之前喜欢的。有些纸张已经太旧了,我闲来无事,誊抄了几笔。”
又递给她一本册子,宛芝芝翻开一看,是席重羽自己写的一本簪花字帖。
宛芝芝粉面通红,羞臊的说不出话来。
她自幼住在祖母院子里,祖母不喜她提笔弄墨,她虽然能写几首诗,字却学的不好。
席重羽道:“这是我从前写的几笔字,家中无事,你随意练练打发时间。”
宛芝芝越发自愧:“老太太不曾回复我,不知如何了。夫君交代的事,我没有办妥。”
席重羽问:“那她叮嘱你别的没有?”
宛芝芝怎么说?老太太叮嘱自己,要对夫君百依百顺?
这话她说不出口,只好摇摇头。
席重羽见她没有反馈,也不再追问。
宛芝芝轻声道:“宛家这个样子,只怕今后对夫君没什么助益。”
席重羽不以为意,道:“我不常在家,你若闲来无事,去杨家找三妹妹坐坐。”
宛芝芝应了,见他的确没什么不喜,暗暗松了口气。
……………………
不出三日,杨凝回了一趟杨家,将宛家母子画押的文书亲自送来。有了宛家祖母、父母之命,才算名正言顺。
杨凝问起招赘人选,叮嘱她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宛老太太早就打主意,要让宛苑招自家的庶出子侄,幸而她病势反复,这几日都昏昏沉沉,才没能做什么。
宛苑也是这么想,进了内院告诉杨朝闻这个好消息,就听见一阵动听的琴声。
湘弦惊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琴师都肯好好弹琴了?”
孟濯缨只会弹这一首曲子,难得的是他别的弹的鬼哭狼嚎,这一首却弹的非常不错。
饭盆见缝插针跑过来:“仙女姐姐,今日一早,大哥哥就来了,陪老爷爷打拳、读书、下棋,现在轮到弹琴了。”
湘弦更惊奇了:“这么多天了,琴师终于不好意思吃白食了?要认真弹曲抵饭钱吗?”
宛苑进门,琴声戛然而止,杨朝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这一步棋确实是妙,一曲终了,老夫还没想出来怎么走。”
孟濯缨随意一指:“老太傅可以走这里。”
杨朝闻一看,果不其然,连忙落子:“好棋好棋。轮到你了!”
孟濯缨稍作思索,随后落子。
杨朝闻捋捋胡须:“妙啊,妙啊,老夫要好好想想。”
随后往复如此,孟濯缨每走一步,杨朝闻都要深思熟虑,偶尔还需要孟濯缨提点,一盘棋足足下了小半个时辰,才勉强结束。
臭棋篓子无疑。
杨朝闻意犹未尽,见外孙女来了,才收拾起来,意犹未尽问:“小孟的棋艺不错,是跟什么人学的?”
孟濯缨道:“晚辈幼时随师父学艺,他老人家如今云游四海,饱览山河,已有段时间不见了。”
他顿了一下:“我自幼得师傅教导,为人要知恩图报,可为朋友两肋插刀,为知己赴汤蹈火。只要我的朋友需要我,不论什么刀山火海,在所不辞。您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
杨朝闻被他一番话说的原地愣住:“啊?没,没什么吩咐。”
孟濯缨轻咳一声,拼命暗示:“无论什么要求,晚辈一定遵命。”
比如做个外孙女婿什么的,也是信手拈来,合适的很。
但杨朝闻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捋捋胡子夸了几句:“小孟不愧是性情中人,就是身子弱了些。”
宛苑坐在火炉边,从烤好的松子里挑出几颗开了口的,剥出来慢慢咬着,正促狭的把他望着。
不知为何,他瞬时面色一热。
原本他动了念想,想自己给这小姑娘做赘婿时,是清清白白、没有半点私心,只是想解赐婚之困。
可现在见了她,偏偏生出丝丝缕缕不知从何而起的别扭。
她今日穿的一身天青色,因不出门,也没有格外梳妆,长发挽成两个松松的发髻垂在肩头,耳边簪了两簇腊梅,淡香袅袅。
他本是不经意一瞥,却不料宛苑也在看他,目光依旧轻柔,像风拂过柳枝一样笑了笑。
二人从杨朝闻院中出来,并肩走在前头。
孟濯缨今日也换了一身青衣,长袍束发,格外精神。
湘弦问:“琴师每天都柔柔弱弱的,今天怎么穿的像个开屏的孔雀?”
饭盆嘀咕:“无事献殷勤呗。”
还想给仙女姐姐做女婿,他可真是癞丨蛤丨蟆伸舌头,够得着吗?
孟濯缨轻咳一声,给饭盆使眼色。
饭盆不情不愿的上前:“仙女姐姐,您的女婿找到没有?”
宛苑笑着摇头。
孟濯缨又咳一声。
饭盆问:“那仙女姐姐,你可有什么要求没有?”
宛苑随口道:“哪有什么要求?身家清白,良籍,不曾婚配,最好不要太丑,别的倒也没了。”
饭盆听完,像模像样的拱拱手:“仙女姐姐既然没有诸多要求,您何必要舍近求远,从家外边找呢?”
说着,琥珀杏仁一样的眼睛朝着宛苑眨巴眨巴,拼命暗示。
他大哥哥虽然病病歪歪,琴也弹的烂,但人贵在善良,自己都快吐血死了,还把他捡来养着,挺合适的啊。
宛苑听完,愣了一下,仔细打量面前的小饭盆。
这些日子,饭盆在家里好吃好喝,养的白白净净,脸颊上了肉,眼睛又黑又亮,红红的唇,一张小嘴又甜,上上下下都被他哄的高高兴兴。且小饭盆非常上进,整日不是读书,就是缠着管事学算账,连厨艺也有长进。
宛苑一整个被启发到了:“你是说……”
饭盆连连点头:“对啊!仙女姐姐,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宛苑瞬时心动。
饭盆乖巧活泼,若做个童养夫留在家里,也不错?
宛苑:“若你要做我的童养夫……”
饭盆一听,先愣了一下,跟着大喜过望!
还有这等好事!
他把小胸脯拍的砰砰响:“对,没错,就是我!”
孟濯缨:“???”
什么童养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