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女儿寺（三）
猪出去之后我一直没有合眼，和尚还是一直那么直挺挺地躺着，倒是一直沉默不言的猴子忽然走到我的旁边。
“老三，好像有点不对劲。”
“大师兄，哪不对？”
猴子闭着眼睛摇头，“不知道，我现在眼睛瞎了，使不出火眼金睛，不然一定能把它揪出来。”
“它？”和尚之前也跟我说过这个“它”，和尚说一旦被“它”盯上就绝对甩不掉，可是现在这个问题是“它”到底是谁。
“大师兄。”我顿了顿，猴子眼瞎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敢跟他说过话，不光我，和尚和猪也没有说，倒不是说我们几个人之间各怀鬼胎，而是实在不忍心去触碰猴子现在仅剩不多的尊严。他是被三昧真火所伤，不光眼睛瞎了，身体残了，就连原来的法力也没剩多少。众所周知，猴子是一个骄傲的人，你可以压他五百年，但绝不能伤了他的尊严。
只不过话说到这，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他一句，“哥，我有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
猴子“看”着我，眼珠似乎动了一下，“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被三味珍火伤到的事吧。”
“嗯，我一直很不理解，当年你被老君关在八卦炉里炼了七七四十九天都没事，怎么区区三味珍火就能把你伤了？”
“哼。”猴子冷笑，“你没看出来吗，这里面都是局。”
“局？你是说有人想设局害你？”
“不只是害我，他们还想再制造一个我。”
“制造一个你？”
猴子点点头，眼睛“看”向和尚的方向，“现在每个势力都在找一个继承人，佛祖已经找了一个，玉帝也找了一个，现在老君也想找一个。”
说真的，猴子的话可真是把我惊到了，要知道他在我眼里可一直都是白痴一样的存在，真想不到他竟然知道这么多事，更让我难以理解的是这三位大佬好好地找继承人干什么。
“你以为他们三个就不需要轮回吗？”猴子一下子就看穿我的心思。
“他们还要轮回？”
“这世上除了天地之外，所有人都要轮回？”
“大师兄你也要吗？”
“当然。”
“你不是早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吗？”
“哼。”猴子冷笑，“我曾经也以为只要能够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就能够摆脱轮回，可是当我真正跳出三界五行的时候却发现这不过是一个笑话。”
“哦？”
“这世间根本没有谁能逃脱轮回，当你跳出一个凡间轮回之后，还会有另一个轮回等着你。”
“所以，玉帝和老君也难免轮回之苦？”
“是这么个意思，这也是他们急着要找继承人的原因。”
“那玉帝和老君找的继承人是谁？”
“玉帝要找谁，你还需要问我？”猴子无神的双眼“看”着我，好像看进了我的心里。
我哈哈尬笑，“大师兄，你真会开玩笑，玉帝找谁当继承人我当然不会问你了，不过我很好奇老君的继承人是谁，不会是你吧。”
“当然不会是我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联起手来把我的眼睛害瞎了。”猴子叹了口气，声音幽幽，“五百年我以为炼成火眼金睛就能看透这世间的嘴脸，只是我没有想到，人们竟然将丑恶藏在心里。”
猴子低着头。
说真的，我很少看他低头。
在我的印象当中，猴子这一生一共低了三次头，第一次是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他拜师的时候。
另一次是在五指山下，天庭当着他的面屠杀他的猴子猴孙的时候。
这两座山一个给了他通天彻地的法力，一个压了他五百年。
只是我没有想到，猴子的第三次低头竟然是在这间破庙里。
我依稀记得我当年入选十三太保的时候，猴子为了给我找一件像样的披挂，把整个东海都翻了个底朝天，也许每一个少年都应该有一个这般胡闹的日子，而且还应该有一个带你胡闹的老大。
“大师兄，有个事我其实早就应该告诉你。”
“我知道。”
“你听说过我的故事？”
“不，是你的脸上写满了故事。”
我笑了笑，脸上的褶子刚好将眼眶的泪水挡住，“或许，我能治好你的眼睛。”
“你？”
“嗯。”我点点头，决定将一切都告诉他，“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还有个名字叫大聪明。”
猴子直直地看着我，良久后，才摇了摇头。
“我叫大聪明，东北来的，之前二师兄说我是在蓬莱仙山通天教主门下得道，其实并不是，我真正得道的地方是长白山天池。”
猴子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你也许听说过，上古时代，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大战，败北的共工恼羞成怒，怒触不周山，使得天穹倾塌，最后是女娲补天才免去天地间的一场大灾难。”
“我的确听说过，不过这个共工在撞了不周山之后就再无下落了。”
“不错，共工在撞了不周山之后便力竭而死，最后入了轮回了，而轮回之后的诞生的那个人也许就是我。”
“是你？”猴子想笑，可碍于我一脸严肃还是忍住了。
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共工是谁？上古水神，可以说法力高强世间罕见，就算他老人家入了轮回，可实力摆在那，轮回后重生之后也绝对不像我这样本事稀松。
“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我，不过我当年在天池得道之前实实在在有一条火龙压着我，而且那条火龙就是祝融的本命精元。”我深吸一口气，不管猴子信不信都把隐藏多年的秘密都说出来了，“当年我为了冲破火龙关，不惜把自己结了多年的冰丹祭出来与之决战，最后终于把火龙淹在水底，但是我的本命冰丹也在压制火龙的时候被震碎了。”
“怪不得你怎么修炼都没用。”猴子恍然大悟。
“是啊，不过好在我遇见了一个人，他给了我两把西瓜刀。”
“你现在用的不是千年鱼骨吗？”猴子笑着，可眼睛却闪着光。
“是啊，用西瓜刀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枚珠子，“我的冰丹虽然碎了，不过也不全无收获，至少火龙的龙珠被我取了出来。”
“当真？”猴子一把攥住我的手。
“果然！”
“太好了！”猴子嗖地一下蹦起来，“老沙，这火龙珠你可愿意给我？”
“当然了，我是水属性，要火属性的珠子也没用，这火龙珠乃是祝融内丹，天地间火焰之源，一定能治好你的伤。”
“不错不错，俺老孙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冥冥中自有注定，哼，你们想再制造一个我，没那么容易。”
只是，就当我打算把火龙珠交给猴子的时候，出去已久的猪忽然回来了，见到这一幕先是对着猴子一脸堆笑，然后急匆匆地走到我的身前，一张惨白的脸不停地向后看，生怕猴子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