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万寿山五庄观（一）
路过万寿山的时候镇元子并不在五庄观里，这一点并不足为奇。镇元子虽是地仙，可却是地仙之首，位比三清。这年头当老大的都得有点个性，不然手下的小弟也会不服你。
就比如许多年前我在江湖上混的时候遇见的一个老大，此人号称东星五虎，人称东星耀阳，是个文艺青年，而且头脑灵活，喜欢东西高空坠落的感觉，不过最让我服的他喜欢听莫扎特，怎么样？与临时抱佛脚相比，逼格是不是高了很多。
镇元子作为地仙的扛把子，自然也有自己的freestyle，喝水只喝蒸馏水，我还在天庭当差的时候就见识过。可以说镇元子不把任何神仙妖魔放在眼里，就算是观音到了也不过是点点头，更何况你和尚只是如来的弟子。
和尚是得道高僧，什么事都被他看得透透的，所以路过五庄观的时候只是停下来叫猴子去观里讨碗水吃，并不想做过多的停留，你镇元子在眼高过顶，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吧。
只不过我很不理解以和尚的精明为何偏偏要让猴子去讨碗水，那猴子是什么人，号称齐天大圣，走到哪都是脚下有云，身上有风，曾经也是一方大佬，到哪都有面子。如今虽说入了空门，成了行者，可当年大闹天宫的余威还在，漫说你区区一个地仙，就算是玉帝又怎么样，当年天庭都敢打，何况你区区一个五庄观。
猪不知道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我的身旁，瞥着豆眼，笑眯眯地眼看着我，“是你告得密吧？”
“告密，告什么密！”我故作镇定，可猪的话还是让我心头一紧。
“你这一路上都在给玉帝做记号，别以为谁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转过身躲过猪脸。
“听不听得懂你自己心里清楚。”猪凑到我的身边，装模作样地帮我卸下肩上的行李，“是你给玉帝告得密，说咱们到了五庄观，所以镇元子才被玉帝支走，玉帝之所以这么做，摆明了就是不给西天面子，让佛祖下不来台，别以为师父不知道，告诉你，他老人家通透着呢。”
“所以，师父就刻意派大师兄去敲门？”我一语道破，话说到这个地步藏着掖着也就没意思了。
“哼，你以为师父是好惹的，他……”
“八戒，悟净，你们两个在说什么那么高兴？”坐在一旁的和尚笑嘻嘻地看着我们。
“哦……三师弟告诉我说他在天上做卷帘将的时候曾有幸得到玉帝御赐的人参果，据说那果子又脆又甜，又大颗，又多汁。”猪说完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
“哦？人参果是什么果子？老孙怎么没听说过。”猴子听了猪的话水都忘记打，直接跳到我的身旁。
“哦！人参果是镇元子大仙的道观内的一棵人参果树上结得果子，相传人参果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成熟，我在天上伺候玉帝的时候曾在他的冰箱里看见过一颗。”
“人参果……”猴子低头念了一句，眼睛一转，忽地将钵盂丢给猪，“八戒你去给师父打水！”。
我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打坐念经的和尚，笑道：“大师兄，你没听过这果子也正常。”
“哦？如何正常？”
“大师兄，你法力高强，修成金刚铁骨，太乙金仙，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寿与天齐，可是天上一部分神仙的寿期却是有限的，所以天庭的众仙家时常要吃一些仙丹神果，用来延年益寿，众所周知老君的丹药是天庭最好的，可是老君在天上地位太高，能吃上他的丹药的也就是玉帝，所以天庭的仙家常找一些灵物代替仙丹的效果。”
“哦……沙师弟不说，老孙倒是完了这茬。”猴子笑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吹捧。
“所以，镇元子每逢人参果熟的时候都会带一大部分送往天庭，交于众仙家品尝，如今既然他不在观里，想必一定是带着果子去走仙访友了。”
“怪不得镇元子素来眼高于顶，原来是有原因的。”
“嗯，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众仙得了他的好处自然要卖给他面子。”
“这么说沙师弟你的寿命也是有限的了！”猴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不失体面地尬笑，“我不过是一只河妖……”
“没事，既然他镇元子不在家，哥哥我就带你去吃人参果！”猴子说得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和尚微皱的眉头。
听说要吃人参果，猪捧着钵盂从观内跑出来，在他后面还跟着两个小道童，歪着头对我们说镇元大仙交代过，如果是大唐来的圣僧到了就请进观内歇息一晚再上路。
和尚喝过水并没有什么表示，倒是猪来了兴致，表面上叫嚷着要和尚进去瞧瞧，不能驳镇元子大仙了的面子，实则是自己馋了。和尚自然知道猪的小伎俩，不过他向来偏袒猪，至于原因是什么，我一直搞不懂。
入了观，小道童摘了两颗人参果送上来，和尚是如来的大弟子，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果子他是有资格吃的。至于猴子人家早已跳出三界之外，对于延年益寿这种事并不怎么看重，他主要是好面子，如今镇元子已经给和尚献上了两颗果子，就说明面子已经给到，他人在不在也就无所谓了，或许人家跟朋友喝酒喝嗨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不过我倒是小瞧了这镇元子，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眼高于顶的人，想不到办事也圆滑得很，他本是地仙，虽说对玉帝称臣，可却并不受天庭的管制，更没有必要把自己牵扯到天庭和西天的斗争中去。
只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和尚竟然没吃人参果，表面上说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万万不能吃这婴儿模样的果子，实则是摆明了不接受镇元子的试好，赤裸裸地打他脸，谁让我到你家门口你不出门迎接，你来我往，就是告诉你咱们西天也不是吃素的。
这和尚表面上看起来慈眉善目，实则也是刻薄得很！
师父不吃，做弟子的自然也没有吃的道理，为此猪一直抱怨到晚饭才停。他跟我不一样，我们虽然都是被贬下凡的，可我仍旧保留着妖体，而他已经堕入轮回，成了凡胎，虽说观音恢复了他原本的法力，可是没有延年益寿的仙丹早晚还是要死的，西天的路这么远，取经得年头这么长，人的寿命有几十年，可猪就那么几年，兴许说不定哪天就挂掉，所以他急需仙丹神果什么的延长寿命。
所以猪吃不到果子，自然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于是他去找猴子，软磨硬泡地一顿讲事实摆道理，猴子是场面人，没到半个时辰就受不住猪的激将，扬言二位弟弟等着，哥哥去摘几个果子尝尝咸淡。
其实猴子早就有去摘果子的想法，只不过他不想无缘无故地去，这与在花果山做妖王的他可不一样，那时候他想干什么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全凭心情，看来压在五行山下这五百年猴子的性子变了不少，这不怪他，人总是要成长的嘛！
猴子摘果的时候我跟猪就藏在树下面的草丛里，要不说人家是猴子王，上树的本事真不是盖的，这棵人参果树参天，别说是爬了，就是用飞的，双膝蓄力也得使老大劲了。
猴子摘果有个习惯，每次摘完果子不能用手拿着下来，非得打到地上，据说他还是一只普通猴子的时候就没少这么干，多年下来养成了一个习惯。
这和我一个朋友很像，他是拍动作电影的，时间长了得了职业病，导致结了婚一直没孩子，看了好几个名医也都束手无策，最后是心理医生找到了病根，原来是这货职业生涯这么些年养成了习惯，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就抽身走人。
所以我和猪只能看他眼睁睁地把人参果打落，然后捡沾了土的果子吃，只是让我们三个都没有预料到的是，第一颗人参果子掉在地上竟然瞬间消失了。
要知道这人参果可不像一袋烟，谁抽都是抽，要是放在平时掉一个山桃也就算了，可这是人参果，每一颗都珍贵得很。我们三个现在的举动属于偷，偷本来就是见不得人的事，越晚被人发现越好，所以能偷三个绝对不偷四个，可这果子现在竟然不翼而飞了。
猴子一急，直接从树上跳下来，也不怕从那么高跳下来震得脚疼，掏出金箍棒往地上一砸，就把土地叫上来。
土地对猴子说，这人参果并非凡品，金贵得很，所谓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遇木而枯……
反正是啰里吧嗦说了一大堆，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想要摘果必须得有家伙事儿。
猴子送走了土地就去取摘果的工具，猪靠在一旁的假山上懒洋洋地看着我，“这土地也是玉帝安排的吧。”
我冷着脸看他一眼没有回答，不是我被戳破了，而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猴子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也不想想，那土地就是再耳目遍布，他也不敢去万寿山五庄观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