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太宰治夹在两人中间很为难，身前衣摆化作的灰色怪兽在触碰到他时全部还原成轻飘飘的布条，身后还有一个仿佛事不关己的医生在淡定看戏。
人间失格可以无效化罗生门的攻击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夹在中间当盾牌啊！
他在微笑：“我说啊，我体术很弱的哦，把我放在你们两个中间不觉得有些不合适吗？”
“很合适，尽情发挥你的作用。”
真人无视他。
体术很弱的人在当了一段时间沙包之后开始不安稳起来，上蹿下跳地在狭小的囚室走廊里乱晃，丝毫没把黑漆漆的罗生门放在眼里。
不怀好意的他往真人身边跳：“观月别躲啊。”
真人心道不躲难道等你的人间失格戳破无为转变的能力效果好大变活人吗？
无为转变能改变触碰到的灵魂形状进而改变肉/体素质，是个用途十分广泛的能力，他也是用无为转变伪装成医生的治疗异能力，但这并不代表半个月前还是弱鸡的真人能完全掌握它，所以躲闪的身形显得不够优雅也不够游刃有余，既没有衣袂飘飘也没有飘渺诡谲。
真人猫着腰往前一扑，再从地上捡起被芥川龙之介切成一截截的钢管。
回身刚好卡在往他背上扑的太宰治身前，灰扑扑的西装外套像只扑腾的蝙蝠，在距真人不足半米的位置垂在身侧。
真人戳戳太宰治：“你再闹腾就把守卫招来了。”
太宰治笑眯眯地回答：“诶？招来守卫的是我吗？明明是那边那个没有眉毛的家伙吧。”
说得也是，这里动静闹得最大也被两人默契地同时无视的家伙是芥川龙之介才对。此时此刻，被无视了个彻底的芥川龙之介火气更足，低吼着异能力的名字就像个小炮仗一样往两人身上冲。
“罗生门！”
罗生门罗生门为什么又是罗生门！这家伙是没有别的台词了嘛？！
布条黑兽的攻击更迅猛了一些，真人皱了皱眉，往后撤了一步，用钢管抵着太宰治的背，把后者推到芥川龙之介身前，再猛地一推。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再怎么说，十五岁的太宰治体重也比十二岁的瘦弱的芥川龙之介重上不少，再加上芥川龙之介的头看上去就很铁……两相碰撞的结果没有别的——
“好痛！我都这么配合你了，观月你还让我撞上去，腰要断了好吗！”
“芥川龙之介垫在你身下的，你的疼痛程度不会比一头撞树上高多少。”
——就是太宰治把芥川龙之介压在身下。
“芥川龙之介，闹够了吗？”
居高临下站着的医生靠近被压住的芥川龙之介，钢管戳在对方的鼻梁骨前，溅起一小片灰：“你可以先看看你左手边的牢房，再用你的小脑袋瓜想想你昏迷前绑走你的人是谁，最后等等看会不会几分钟后就冒出一堆人给你灌下迷-药再丢回牢笼，在你被卖到东南亚之前都有充分的时间让你思考到底谁才是敌人。”
颓势已现，芥川龙之介这时候才智商上线，愿意用被迷药弄得晕晕乎乎的脑子思考。
绑走他的人……是三柳会，分开他和妹妹小银的家伙与隔壁牢房昏迷不醒的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
“想明白了吗？”真人问他。
“嗯。”硬梆梆的一句回答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知道自己攻击错了对象是挺尴尬的，芥川龙之介讪讪地趴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连句道歉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如果只是气氛僵硬还好，偏偏太宰治这时候还要跳出来火上浇油。黑发的少年哭丧着脸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再见缝插针般软绵绵地往后倒，还抱怨着：“本来我们可以悄悄溜到上层找机会逃走的，可是芥川刚才打架动静那么大，气势那么凶，肯定会引来不少人的啦，要不我们还是商量下怎么在东南亚碰头来得更容易哦。”
太宰治伸手去抓真人的衣摆：“或者观月我们两个想办法跳海怎么样？游回去或者淹死在海里我都可以接受！”
“想死不用拉上我，”真人敏捷地躲开又跳回到原方向，远离太宰治的接触，“我们其实也不熟。”
一个两个都是问题儿童，都是来给他增加任务难度的，他一个都不想带。
真人很头疼。
他没有再理会太宰治，而是询问芥川龙之介：“如你所见，我们也是被三柳会绑到这里的受害者，现在我们正打算离开这里寻找回到横滨的方法，你有两个选择。”
“一、留在原地等我们找到方法再回来接你。”
“二、和我们一起行动。”
“你选择哪个？”
公事公办的态度极大地缓解了僵硬的气氛，芥川龙之介想都不想：“我选择第二种！”
“很好。”真人点点头，把他往太宰治的怀里一推，“那你们两个人一起行动。”最好别来烦我。
他既不想带一个人间失格的定时炸/弹在身边，也不想当一个头铁少年的保姆，这样分配就很不错，至少没有人来影响他的行动。
分配方案在真人看来就是完美，即使太宰治看上去好像很不满都无法撼动他的抉择，提出的种种疑问都被他堵了回去，只能独自憋着。
“过分。”
太宰治丢下两个字又耸耸肩表示无奈的认同，然后扬起笑容，“那我们来共享一下情报吧。我们现在呢，是三个未成年人，其中一个不喜欢运动的咸鱼，”指了指自己，“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医生，”指了指真人，“还有一个没什么脑子的打手，”指了指芥川龙之介，再一摊手，“以及对方是一群自大到监控坏了也不修的持械狂徒。”
船舱内是有监控摄像头的，但八成是坏了，要不然早在真人袭击看守的时候对方就应该给出反应的，结果到现在也没见到人，还留给他们足够商量对策的时间。
不过他们也快反应过来了。
“三柳会嘛，虽然是个小组织，但现有人员也不是我们这三个小角色能打得过的，船上至少有十数名看守，异能力者也不是没有，而且这可是在海上，不是只要我们离开船就能溜之大吉的，所以我们能成功跑掉的机会真的真的真的很低呢。”
太宰治一边分析局势一边强调逃跑的可能性极低，诚如他所说，他们三个未成年里唯一能打的就是芥川龙之介，可是只有十二岁的芥川异能力没被开发完，他那个小身板看上去也不是很能扛子弹的样子。
太宰治继续说：“如果要逃跑的话，我们只能想办法绕过这些人，去船长办公室拿到海图并寻求外界帮助。”
“不，仅仅获得海图也是不够的，三柳会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杀了我们。”太宰治看向真人，眼里询问的意思很明显：“观月医生，现在该你出手了哦。”
真人点点头。
就在此时，熟悉的脚步声在船舱一端响起。
方才使用罗生门的大动作终究还是引起了三柳会的警觉，看来那帮穷凶极恶的人贩子还是察觉到船舱里的不对劲，从远端传来的脚步声众多，间或间杂着咒骂声和兵器碰撞钢板船壁沉闷的重响。
追兵即将到来，但真人什么都没有说，他低下头，单手在芥川龙之介的手里写下“エーテル（乙/醚）”的字样。
“我负责引开追兵，”他对着盟友们小声说出最后的任务分配，“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
今日风和日丽，适宜出航。
载着无数走私药品和人口商品的小型货船在茫茫大海上航行。三柳会作为一个横滨的小组织，以港口贸易起家，虽说生意里偶尔会参杂一些灰色商品，但一开始他们并未想过染指罪恶的人口/交易。
只不过近年来港口mafia以收取保护费为借口刮财刮得实在是太狠了，为了生存，三柳会只能铤而走险出此下策，开始接触曾经在横滨被令行禁止的黑色产业，在他们看来自己也只是在港口mafia压榨下为了糊口不得已而为之，实属被逼无奈，无辜得很。
这艘轮船的船长也是三柳会的社长。
半小时前，船长收到了下属报告一切正常的消息，所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顺利的离开港口意味着剩下的航行也会十分一帆风顺，于是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悠闲自得地坐在船长室内细细品味。
半小时后，他发觉不对劲。
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没有大副的咒骂也没有水手的吆喝，周围静得只剩下海鸥的啼鸣，仿佛整艘轮船上只剩下他一个活人。船长越想越不对劲，手伸向办公室内的电话准备联络大副。
“铛”地一声。
他的手还没来得及在古旧制式的金属话筒上，一把闪着光的小刀划过冷风插在路线的中间。
“谁！”
船长吓了一跳，一边喊一边回头，发现身后的通风管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拆开。丢小刀的罪魁祸首还维持着投掷的姿势从其中跳出来，白色的外衫慢了一步才落至大腿外侧，面无表情地站在几步远的距离外看着他。
船长下意识地打开抽屉想取出武器。
或许技巧和经验都比较欠缺，但咒灵的力量和速度都高于常人，抽屉只拉开了一半，真人就已经贴近他身后。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反抗的力量钳制住船长的上半身将他稳稳压在办公桌上。
而他伸向抽屉的那只手，被一刀狠狠贯穿。
“啊——”剧烈的疼痛。
真人贴在耳后沉声道：“船长，建议你不要轻举妄动，你的部下已经不会再回答你了。”
什么意思！
人在危急关头时肾上腺素会大量分泌，血液流动加速，头脑清明，思维敏捷。船长很快从伤口的疼痛中挣脱出来，理清当前形势：“你是谁！你是被关在二层的人……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是镭钵街的医生，你可以叫我观月。”站在船长身后的正是真人，他持刀的手很稳，声音如凉水，“对于后一个问题，我想提醒你两点。”
“第一，用药物控制人或许很方便，所以监控器损坏的时候你并没有想着修，反正人质也不会逃跑的是吗。这其实是很不成熟的想法，希望你下次改进。”
“第二，存放贵重或不易保存的药品时，最好给冷藏柜上个密码，要不然我的同伴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就得到大量乙/醚。”
乙/醚是一种保存十分不易的溶液，易挥发，易氧化，燃点低，在医学中常用来做麻醉剂。既然三柳会选择用乙/醚来控制人质，那自然也有保存乙/醚的地方，尤其是这个组织一直有走私管制药物的传闻。所以只要把大量高浓度乙/醚倒进货船自带的空气循环过滤系统，那不出五分钟，甲板下就已经没有还清醒的人了。
对经常接触药品的医生来说，这是个很简单就能想到的方法。他在芥川龙之介手上写下的字，芥川本人看没看懂不重要，只要太宰治能理解他的意思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真人引开追兵，太宰治带着芥川龙之介前往保存药品的仓库按计划迷晕所有看守后再由真人解决还在甲板上的人。
维持着压制的姿势，真人十分耐心地作出解释。
方才那一刀恰好扎在掌中的血管，星星点点的血液溅在真人的手臂上，溢出的部分汇聚成蜿蜒的小溪顺着桌沿滴下。
似乎不满血液留在手上的粘腻触感，真人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地绕过红色小溪流动的位置，只留一只手压制船长，剩下那只手缓慢地擦拭，将血点全部蹭在船长的外套上。
“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就算挟持我你们也无法逃离这艘船，我的船员们也不会被乙/醚控制太久的，等他们清醒过来你就死定了！”船长又气又急，冷汗从额头上渗出，缓缓低落，和桌面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我知道，我很清楚我要做什么。”真人低声回应，用两根指头从抽屉里提出船长本想握在手里的武器。
船长的蓝色亚麻外套被当成抹布将武器上残留的血液擦拭干净。
那是一把老式左/轮/手/枪，船长眼睁睁地看着真人单手轻松地拆开弹匣，五颗子弹叮叮咚咚地落在上好的羊绒地毯上。弹匣内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子弹，在随手拨弄转轮后不知道藏在弹槽的哪个位置。
枪上膛的声音传来，黑洞洞的枪管与船长的眼球不过一公分的距离：“船长，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就用你的命，赌海图和海上救援系统的报警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