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5 章 这事儿不归我们管
等聊完从奉天殿出来天都快黑了,顾晨急忙向宫外走去,若是再晚些,那就玩儿不了多久了。
“见过鲁王殿下!”
谁知没走几步就见到骨瘦如柴,仿佛被吸干了似的鲁王朱檀,他双目无神,满脸隐隐泛着黑光。
瞧着,是个将死之人。
对着顾晨朱檀还算有礼貌,笑着点点头便去找他爹和大哥了,顾晨则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种作恶多端的王爷,早死早好,他是不会提点一个字的,多提一个字儿都是对百姓生命的不尊重。
顾晨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在燕王府打坐的姚广孝,便突然骑马跑去北平,让去捉人的锦衣卫扑了个空。
老朱:“……罢了,不过个疯和尚,老四要留便留罢。”
年后第一天,多年不曾登门的老朱再次带着朱标和雄英登门,只不过蹭完吃的以后还要蹭人。
老朱邀请顾晨同游几日,说是几日其实没一月半月回不来,因为他们要去的目的地是凤阳。
顾晨扭头看了看眼巴巴的孩子,还有虽然面带笑容,眼底却有些失落的媳妇儿,有些愧疚地安抚道。
“你们乖,等我回来了,再带你们出去玩儿啊?”
这都多少年没过过好年了,不过顾晨想律法若是不完善,便会有许多百姓蒙冤受难。
所以,他还是选择去一趟,他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得到公道,但是起码得让老百姓不用再被莫名其妙打死。
如果有罪,也该死得明明白白,是死在朝廷的律法手里头,而不是死在那些村霸手里。
陪着老朱亲眼看一看百姓的日子,他这决心才会下得更大些,做出的决定也会更利于百姓。
朱雄英见舒宁红了眼,忍不住出声为她说话:“顾先生,要不咱们让舒宁妹妹一块儿去吧?”
反正也是私底下寻访,带个小妹妹也没什么关系吧?
顾晨:“……不了,女儿家,路上不方便。”
都是大老爷们儿,赶路也受罪,带她去受那苦干啥?
凤阳是朱元璋的出生地,他成为皇帝以后也从没忘记这个老家,想方设法想让这个地方富裕起来。
他还想过要建都于凤阳,可惜遭到了满朝文武的反对。
所以他又琢磨着搞中都,中都乃除南京外最豪华的都城,他还免了当地百姓永久徭役和赋税。
这看着是好事儿,却让许多退休官员来到这里,当地豪绅也大肆修建府宅,修建筑物是要人力的。
所以他们就征用百姓前去做苦力,地里的庄稼反而没有人种。
这就是:可惜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的原因,老朱好心办了坏事儿,也是愁人。
顾晨跟着老朱朱标还有雄英,坐了三天三夜的马车才到凤阳,到了凤阳以后还得再直接下到村庄。
所以大家伙又爬了几坐大山,累个半死才到了严庄村,之所以叫严庄村是因为这个村子里大部分都姓严。
村庄在凤阳这两百多个村里,财富情况属于是中等,此时地里头大都是被霜雪腌过大白菜和大萝卜。
没法子,冬日只能种这些,别的庄稼都养不活。
老朱抬脚便往村子里走去,还不忘同大家说起他年轻时候的事来。
“咱曾经当和尚那会儿,化缘时路过这个庄子里,那会儿大家伙儿都穷,都吃不起饭。”
“所以都不肯施舍咱,只有有位大娘分了一半菜叶子汤给咱,看咱可怜,还给咱把衣裳缝了缝。”
“也不知道她还活着不?”
“那大娘家还有个小孙子,那时候才不过四岁模样。”
“手里拿着块儿糖,还问咱佛祖喜不喜欢吃糖?”
“咱说喜欢,那小子就把糖递给咱,说要咱将糖供奉在佛祖面前,祈祷他爹娘早日回来。”
“咱问他爹娘去哪儿了,他说他爹爹去参军去了,他娘被一堆人带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那会儿才十七岁,平日里去化缘人家也有点多。
你要他一起想出来可能难些,可到了地方他就能想起曾经的事儿。
好的,不好的,老朱的脑袋里头是有个本子的。
顾晨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乱世这种悲剧数不胜数,十天半个月不睡觉都说不完。
人间疾苦朱标见过,可朱雄英却是没有见过的。
他抬头看着老朱道:“爷爷,若那位大娘或他孙子还在,咱们就接他们去应天享福吧。”
既然曾经接济过爷爷,那他们家也应该回报一二才是。
“乖。”
老朱听着大孙的话很是高兴,懂得知恩图报的好小子,不愧是他大孙,不过如今自己都六十多了。
大娘是他十七岁时遇见的,四十多年过去人肯定早没了,不过她家小孙子肯定还在。
到时候看看能耐,赐些钱钞粮食啥的也好啊。
他们是以商人郊游的形象来的,所以老百姓看到他们也没啥反应,只有几个胆大请他们进家吃茶。
当然,吃茶是要收费的。
老朱微笑着摇摇头,亲切地拒绝了村民们的邀请,径直走向印象中那位老妇的家里。
只可惜这门前已经杂草丛生,似是多年没人住了。
“几位老爷,你们可是来找张大娘?”
一位四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见他们在老屋跟前徘徊,鼓起勇气上前搭话,还不忘问道。
“你们是张大娘的亲戚吗?”
老朱微微点头,张口就说是张大娘的远房亲戚。
因为做生意挣了点儿小钱,所以想接亲戚们都去享享福。
“哎哟,那你咋才找来呢?”那汉子左右看了看,哀伤道:“张大娘如今都已经死了近二十年了。”
“那坟头草比人都还高了,坟都不知道在哪儿去咯。”
老朱已经猜到了结果,很是哀伤,而顾晨却问道:“这位大哥,那他家的孙子在何处呢?”
“瞧着这般,她家是没有人了是吗?”
难不成是没有养住,孩子生病夭折或者是饿死了?
“走,去我家说。”那汉子大概是觉得这里说话不方便,所以便带着大家伙往他自己家里:“张大娘是个好人,可惜就是命不好。”
一路上,他不停说着张大娘的善良,年轻时候对他的照顾和慈祥,原来他叫严大立,他家和张大娘是邻居。
他和张大娘的孙子,也是幼年时候的伙伴一块儿长大的。
严大立带着他们到家,又让媳妇儿用缺了口的瓷碗给大家上了白水,还加了点儿平时舍不得吃的糖。
“张大娘的夫家姓孙,是外姓,在咱们这儿立足不容易,老是被人欺负,是咱们村儿的受气包。”
“当年元廷征兵,咱们村长不愿自己儿子受苦,就把张大娘的独子推出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三年之后,儿媳妇的娘家人便把女儿强拉回家。”
“听说强迫其另嫁他人,没两年也因为生孩子没了。”
“张大娘独自拉扯孙子长大,给孙子娶了媳妇儿安了家,孙媳妇儿却被村长的儿子欺负,想不开自尽了。”
“孙耀祖受不了上门评理,却被村长的儿子带着打了他一顿,村长儿媳妇也说是他家骚狐狸勾引的他男人。”
“要公道不行还惹了一身骚,孙耀祖便写了状纸要上往告,他性格刚直执拗,就是想要个公道。”
“可到了县里,知县老爷左推右推,不是说近日事忙,就是近日知县大人休沐,要不然就说是死无对证,证据不足,压根就不想管。”
“如此拉扯几年,耀祖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决定上府城去告,可知府大人却又说凤阳县是归京城直隶管属的,不归他们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