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醉了
寒冬的冷风无情地刮过大街小巷,尤其是京城的寒冬,行人像一座座移动的碑石,恨不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神色僵硬又透着说不出来的烦躁,就连汽车的鸣笛声好像在这冷空气的凝滞下都慢了半拍。
“虞秘书,陆总在天堂鸟202包厢等你。”男人陈述的语气中藏着一丝小心翼翼。
“邱助理,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如果世界末日没有到来,这应该是我的私人时间。”一副吴侬软语的嗓子荡漾着慵懒惬意,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
虞秋袅躺在舒适柔软的真皮沙发上,一身黑色的丝绸睡衣勾勒出令人生羡的曲线,洁白如玉的小腿从睡裙里探出,一晃一晃,似是灯光在上面跳跃。她不时地抿一口红酒,一口酒含在嘴里不慌不忙地咽下去,眼角蔓延出春意,下一刻忍不住笑起来,不知是因为电话那头男人木讷的反应,还是酒喝得尽兴了。
“虞秋袅。”
显然说话的已换了人,男人低沉的嗓音里仿佛有细沙一层层滚过。
“陆总。”虞秋袅抖抖耳朵,依旧歪着身子。
“不知请我们虞大秘书过来需要多大的脸面?”
“陆总说笑了——”还没等她继续说话,手机里传来挂断的声音。
虞秋袅神情里多了烦躁和不痛快,但还是匆匆换好衣服,关上了房门。屋里灯还亮着,透明的高脚杯里还有未喝完的红酒,和未平息的涟漪,清清楚楚地倒映在南面的落地窗里。
另一边,陆决把手机扔到一旁,冷冷地看着一旁的邱助理。
“你说,这女人是不是看人下菜碟?”好像是真的在询问,却又并不想知道答案,说完又灌了一杯酒,靠在沙发上继续不省人事。
邱助理心里有千句万句的不是,也不敢表现出来。
虞秋袅来得匆忙,里面只穿了一件毛衣,外面披了一件羊绒大衣,用了二十分钟才赶过来。只看到自家老板一副醉鬼的模样,脸上的红晕多了一层又一层,平时凌厉的眉眼也少了几分攻击性。
虞秋袅身上的冷气散得差不多了,她也不急,只是靠在沙发的另一边,示意邱助理不要说话,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细细打量着。
男人额前细碎的短发此时倒显得有些乖顺,浓郁的眉毛斜飞入鬓,也像收鞘的宝剑敛尽光华,鼻梁高挺,嘴唇岑薄,残留些许酒渍,更添了几分魅惑。
陆决恍惚中眯起眼,透过细碎的灯光看到的就是女人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她美眸弯弯,似是藏了一副山水画在里面,朦朦胧胧的,引人去探寻。
“袅袅,过来。”
显然醉酒的男人还是不肯老实,非要作天作地,连称呼都无意中变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陆决口中听见这两个字,只是她曾提醒过他许多次,他总是一副她自作多情的样子,然后给她派棘手的任务。慢慢地,她也当听不见。
“陪我喝一杯。”说着,男人就要倒酒。
“陆总,您醉了。”开口的是邱助理,他想上前扶起陆决并送他回家,可无奈陆决并不听他的,举着酒杯给虞秋袅,好像她不接他就不会放手似的。
虞秋袅用眼神劝阻了邱助理接下来的话,走过去坐在陆决的旁边,想接过酒杯,可男人不如她的意,把酒递到她的唇边,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
她只好乖乖张开嘴,仰起头,露出脆弱的仿佛不堪一击的脖颈,并未注意到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
一杯酒喝完,虞秋袅敛下眸子里复杂的情绪,细白如葱的手指轻轻搭在男人的手腕上,替他放下袖子,动作间有些暧昧不明,轻轻地问:“陆总,可以回去了吗?”
嗓音娇娇柔柔的,似是在请求,又像撒娇,任是谁好像都不忍心对如此佳人说出拒绝的话语。
男人的心情好像一下子愉悦了起来,握了握佳人柔弱无骨的手,就站起身来。
“好,都听我们袅袅的。”
下一刻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仿佛刚刚怜惜美人的人不是他。
也对,真要是怜惜,怎么又会大半夜折腾一趟呢。
回去的路上,天上纷纷飘起雪来,乘着寒风,大幅度地回旋、落下,虞秋袅神色怔怔的,心也像外面不断朝地面坠落的雪片似的,眸子里藏的江南烟雨也消失了,只有倒映的灯红酒绿和下不完的雪。
陆决在公司附近有一套自己的公寓,邱助理将他送到公寓便离开了。半夜,他头疼欲裂,嗓子又干又疼,摸索到床头柜的夜灯,房间里才有了光,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他一步拖着一步到楼下去喝水,不舒服的感觉让他眉头紧皱,喝水的时候不经意就陷入了回忆。
那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她刚刚升到秘书这个位置的时候,曾经听策划部部长那个老狐狸提起过他手下有一个得用的苗子。王军这个人当时还是他父亲提拔上来的,为人刚正不阿,没什么大背景,永远是一张包公脸,跟谁说话都像是法官判案似的,就连他当初刚来公
司历练的时候也没得到过他什么好脸色。
他还记得把他的好苗子要走的时候,这位王部长当即就板起了脸,冷冷道:“屈才!”
陆决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点不厚道,心里也不可抑制地愉悦起来,所以后来对待她时不时的刁难与戏弄确实是抱着考验她的心思在的。
那又是什么时候变了呢,好像是她每次替他收拾残局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开始,她始终没有在他面前失态过,对待一切困难好像都游刃有余,他该说,果然不愧是那老狐狸心中的得意人选吗?
还哄他,真把他当那些浪荡公子哥了?不对,有时候更像哄小孩似的,那些勾人的手段只有在他喝醉了之后才用,平常怎么不用?
喝醉的陆总就这样陷入了自己的怪圈中,连卧室都没回,就这样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翌日,雪飘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才停,冬日的阳光像小酒馆里昏黄的灯泡,微微弱弱的光晕,对于寒冷无可奈何。小区里的推雪车已经在有条不紊地清理道路,草坪上、屋檐上、墙壁上以及凋零的枯枝上都落了一层不薄不厚的雪,雪在任何地方都留下了痕迹,让人见之忘俗。
虞秋袅拉开窗帘,站在床边,不紧不慢地喝着一杯温水。
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震动,拿起一看,是流霜。
“秋袅。”秦流霜清清冷冷的声音里遮掩不住的疲惫,“我的电影就要上映了,陪我去看?”
“怎么不等休息好了再打来,也不差这一会。”虞秋袅没有马上应,担心答应了再爽约,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半个小时后还有拍摄,怕忙起来忘了。”
“时间?”
“十一月二十号。”
“行,前半个月给你答复。”
“怎么,你那位老板就这么让你给他当牛做马,看一场电影的时间都要掂量掂量?”
“流霜,你知道我的。”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叹息,似是对这个好友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妥协。
“要是你没来,也另抽出来时间我们俩聚一聚。”
“知道了,大明星。”
“哼,要不是我催你,你都要忘了我,还是南淮镇的日子——”
“流霜!”虞秋袅下意识地制止住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两人都陷入沉默,默契地避开这个话题。
挂了电话后,虞秋袅化好妆,口红颜色很淡,却依旧不能掩盖她半分颜色,描了描眼线,眼尾上挑,将原来的欲语还休的眸子多了些艳色逼人的感觉,妩媚又不媚俗,端庄又不疏离。
“虞姐,这是这季度的财务报表。”小助理恭恭敬敬地递上文件。
“嗯,我会送给总裁过目,还有最近楚河蓝天项目的风险评估今晚交给我,那块地皮不能耽误。通知相关部门,耽误工程进度的损失——”虞秋袅勾了勾唇,“他们担不起。”
小助理听得胆战心惊,每次虞姐跟别的部门交涉那叫一个风雨欲来,虞姐最看不惯别的部门只顾揽功劳反而忽略了项目本身的质量的行径,不过虞姐这样的行为也是为了公司利益考虑,当然,身为总裁前的得力助手,自然也要以维护总裁的利益为第一要务。
自从虞秋袅的话语权越来越大以来,也不是没有人说出过闲话和酸话,对于这些没有实际攻击力的东西,虞秋袅向来是一笑置之,并不怎么放在心上,那样只会拉低了自己的水准。
“咚咚——”
虞秋袅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将财务报表放到桌上,向陆决汇报今天要开会的内容,公事公办的口吻中没有一丝逾越,微微低垂的眉眼下是一副乖顺的面容,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副温柔的美人脸下是怎么雷厉风行的一张面孔。
陆决今早醒来的时候那浑身的骨头就像是浸在了醋缸里似的,再加上宿醉之后头疼的劲还没过去,一大早上顶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吓退了不少人。在员工各自组建的小群里大家都亮出了自己瑟瑟发抖的表情,群里的氛围那叫一个大军压境、寒蝉凄切,纷纷表示自己的小心肝要受不住了。好巧不巧,邱助理也混了一个小号在群里,不然顶着总裁助理的大名,那他的生活中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邱助理的扑克脸上时不时露出一种隐秘的兴奋,而此时冷气制造机陆总听着她虞秋袅一丝不苟的汇报,心里只是想自己当真是慧眼识珠,只是眼底偶尔露出的涩意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今晚的宴会你准备一下。”陆决等她汇报完轻敲了两下桌子。
虞秋袅点头。
“可以提前下班。”
“好的,陆总。”虞秋袅再次点头。
注意到陆决绷紧的嘴角,虞秋袅很识趣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