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的专属
晚上八点半,车上。
冬天的夜早早就到来了,车里放着低缓的音乐,后座有两个大袋子。
虞秋袅也不开口,这看看那看看,时不时目光落在秦流霜的脸上,从上到下,一会摸摸下巴,一会皱皱眉,拿起一旁的剧本随意翻了翻,点评道:“字写得不错。”
秦流霜偏过头看她一眼。
虞秋袅拿着剧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又道:“态度很好,见解不错。”
秦流霜受不了她怪里怪气的,道:“看一眼就看出这么多东西,我们虞总很会嘛。”
虞秋袅睁大眼睛,指着自己:“我一个虾兵蟹将,哪里当得起虞总,霜霜,你这是讽刺我吗?”说着,她抹抹眼角,好像有两串泪珠子流了下来,一副好不可怜的样子。
“秋袅,要不你跟我来演戏,我们袅袅做什么都很有天分。”秦流霜逗她。
虞秋袅不接话,翻着手里的剧本,凑近了看,说:“上进的男人,真不错。你说是吧,霜霜?”
好像只看字就能把写字的人看透了似的。
秦流霜失笑,趁她不注意,伸手揉了一把虞秋袅的头发。
像小时候每次对她无可奈何的时候一样。
“有时间给你看一看。”
“我也很好奇何影帝真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猜到了?”秦流霜有些好奇。
“当然。”虞秋袅敲了敲手里的剧本,毕竟和霜霜在一个剧组,还是男一号,她也知道这个人。
“霜霜,他这个男朋友当得一点都不合格,平安夜也不陪女朋友吗?”
男朋友?
秦流霜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来了那条直白的短信,好像他更大胆些。
“他有点事。”
“我更想听的是你更愿意陪我。”
“好,谁也比不上我们袅袅。”
“那还是不要了,我成了你恋爱路上的绊脚石,何影帝会看我不顺眼的。”
“不会,他比我们袅袅要乖一点。”
“噗嗤,流霜,你这是用乖来形容你的男人吗?”
“对啊,事实如此。”她并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形容有什么不对。
“霜霜,这辆车是你们经常幽会的地点吗?那何影帝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对上虞秋袅八卦的眼神,秦流霜没好气道:“哪来那么多俏皮话?”
虞秋袅不放过她,缠着要问两人的恋爱细节,秦流霜时而沉默,时而答得很流畅。
“霜霜,他对你很好吗?”半晌,虞秋袅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
秦流霜也不知道,她没有参照的对象。
不过应该算好的吧,至少脾气很好,也有耐心。
“他很好。”那一声比车窗外的雪花还轻,却让虞秋袅酸了眼眶。
总算,世上还有那么一个人是专属于霜霜的。
尽管她还有很多隐忧没有问出,她怕那个男人最后会辜负了这么好的霜霜,怕他会让霜霜难过,怕他会移情别恋三心二意,怕这样的专属不会长久……
她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变,和小时候一样胆小,在那些遥远的欢声笑语里,她最害怕失去。
不过,她还是会默默地祝福,她固执地相信着,只有得到祝福的感情才会长长久久,至死不渝。
细碎的雪花落在马路上,路灯下,很快积了一层银白,灌木丛中窜出几只流浪猫,雪落在流浪猫的身上,好像世界都变得洁白了。
两人到了虞秋袅的小区,一人提着一袋东西,秦流霜左手打着伞,为两个人撑起一片天地。
这时一个喝醉酒的男人跌跌撞撞从大厅里出来,却不小心从台阶上滚落下来,眼角和脸上都有淤青。
不过很快又站了起来,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走起来摇摇晃晃的。
经过虞秋袅和秦流霜的时候,好像跟没看见人似的,一会朝着树撒气,一会狠狠跺着脚,一副气急了的模样,嘴里稀里糊涂地说着:“老婆,你去哪了……老公回家了,老公以后一直陪着你……好不好……臭婆娘你带着老子的儿子去哪儿了,快回来……敢给老子戴绿帽子,打不死你这个小娼妇……亲亲老婆,你到底去哪儿了……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男人每迈出一步,好像下一秒就要歪倒了,偏偏又站得好好的。
虞秋袅给警卫处打了个电话,旁观他人的狼狈与不堪,是成年人的世界里习以为常的事。
电梯到达十八楼。
虞秋袅打开灯,两人走进餐厅,她看见饭桌上有一个小小的圣诞树装饰。
“霜霜,怎么想起来弄这个了?”
“明天我有工作要忙,过不来了。”
“所以,它代替你了吗?”
秦流霜默认。
两人把食材往冰箱里放着,原本空了一大半的格子瞬间就被填满了,就如同两人的此时的内心世界一般。
不到一个小时,两个人做了几道菜,全是他们的家乡菜。
热腾腾的锅气和饭菜香味一下子就把只有两个人的房子变得温馨起来。
秦流霜捂住自己快要堆成小山的碗,看看还在锲而不舍给自己夹菜的虞秋袅,有些无奈:“你快自己吃吧,我们一会早早就睡了。”
“不行,霜霜,你多吃点,明天就吃不到了。”
那一下子也吃不完这么多。
其实虞秋袅也明白,可她忍不住。
“好了,我们又不是一辈子都不见了。”
虞秋袅这才不再夹了。
一个人地童年并不会真正地消逝,在某些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它会悄然冒出头来,挂在你的眼角和嘴角上,而你毫无察觉,笑得灿烂。
饭后,两人配合默契地收拾了碗碟。
秦流霜发现了一个新物件,她双手拿起那个崭新的保温桶,上面点缀着几片黄澄澄的秋叶,正面有三个飘逸的黑色毛笔字——鸣秋居。
“你新买的?”
“不是,居委会发的,我运气好抽中了奖。我们这个楼就叫鸣秋公寓,就发了这个保温桶。”虞秋袅编得顺溜,总不能说这是她为了应付老板特意订制的吧。
“霜霜,年后我可能要变成无业游民了。”
秦流霜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不幸的消息,尽管这并不会造成生活上的窘迫。
她更担心的是虞秋袅是遇到了什么状况或者是不是得罪了那位陆总,总归是鱼秋袅好不容易积攒的成果就要付诸东流了。
“出什么事了吗?还是那位陆总难为你了?”
“没有,也许是小小地得罪了下老板,不过具体原因不清楚。”她撇撇嘴,只觉得一个大男人有点矫情。
不过她早想通了,这是她自己主动请辞,又不是被灰溜溜地收拾铺盖走人。
人不能总是在一个战场呆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事谁说的准呢。
“好了,霜霜,你不用担心我,毕竟你家袅袅做什么都是很有天分的。吃苹果,吃苹果,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两人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干净后,坐在沙发上吃着苹果聊着天。
虞秋袅看见那个毫无特色的红盒子就烦,直接把它拆了扔进了垃圾桶,她希望有一天陆决也能被扔进去。
秦流霜问着虞秋袅的近况,虞秋袅也问着秦流霜的档期,偶尔带着点何莫裘的话题,气氛很愉快。
秦流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觉得一切如常才稍稍放下点心来,她担心秋袅会有些负面情绪压在心底。
“希望爸爸妈妈在天上也平平安安的。”虞秋袅侧过脸,望着外面朦胧的夜色。
秦流霜垂下眼眸,声音缥缈。
“会的。”
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上六点。
虞秋袅起来的时候秦流霜已经走了,只在床头柜上留下了小纸条。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些心疼,这种情况虞秋袅已经习惯了。
外面已是银装素裹,虞秋袅穿着厚厚的大衣,抵达公司的时候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她不知道有一道身影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也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门关上,陆决才走进地下车库,他今天约见了室内设计师。
虞秋袅的圣诞节与以往工作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整个陆氏上下都是如此。
她以为今天见到陆决会横眉冷对、剑拔弩张,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抗议,一天绝不给他一个好脸色。
而且答应他的饭菜也没带,到时候就说忘了。
反正都快成无业游民了。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陆决今天一天都没在公司。
行吧,你是老板你任性。
刘姐今天兴致格外高,说了些她小孙子昨晚的趣事,虞秋袅也听得津津有味。
没办法,刘姐在讲故事这方面一直都很厉害,刚到秘书部的时候,她就被刘姐讲解合作案的生动给吸引住了。
刘姐好像还知道不少合作伙伴公众场合上的糗事和八卦,反正她是挺佩服的。
今天还发生了一件让虞秋袅哭笑不得的事。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偌大的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这时一个留着寸头的男同事过来,姿态有些扭扭捏捏的,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虞秘书,可以向你借点红糖姜块吗?”
“嗯?”她有些不确定。
“我女朋友来例假了,现在去超市买有点费时间,你可以借我点红糖姜块吗?”男同事红了脸,大概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以为虞秋袅不愿意,为了显示自
己的诚意,他甚至还把自己女朋友是哪个部门的姓甚名谁都说出来了。
虞秋袅:大可不必,陆总没有培养你是有理由的。
她直接把剩下的半罐子的红糖姜块递了过去,并告诉他不用还了,最好再买几个暖宝宝。
她第一次见证了在陆氏扎根的感情,不吝啬提供一点微薄的帮助,以及这个男同事刷好感的机会。
“陆总好。”男同事镇定中带着点慌张的声音在身后想起。
虞秋袅条件反射般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双波澜不惊又暗流涌动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