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半夜，万籁俱寂。
几乎是王秀兰一到床边，柳莺莺就醒了过来。
“妈。”她压低了声音轻声喊道。
王秀兰微微颔首，说：“小点儿声，跟我出来。”
柳莺莺一怔，不知道王秀兰想做什么，她脑子一转，总不能现在就让她走吧？
然而，还真让她给猜中了。
“莺莺，你到市里去这地方找一个叫全致民的人，你告诉他你是贺勇的远房亲戚，有急事要找贺勇，如果不信就把镯子拿给他看，然后把这封信交到全致民手上，到时候什么也不要说，只说你要去当兵，别再回来了。”
柳莺莺蓦地接收到这么多信息还有点懵，拿着手中的纸条不知所措。
竟然连介绍信都准备好了。
王秀兰这是让她抛弃家里直接跑啊。
有这关系，她们怎么不干脆一起走了呢？还留恋柳明强？
“别愣着了，快走吧，名字和地址都写在纸条上了，快走！”
“妈，我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不是说去市里找工作吗？”
“不行！”王秀兰紧紧盯着她，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你听妈的话，别再回来了，我会照顾好芹芹。”
“那我呢？妈你要抛下我吗？”
看她这反应，柳莺莺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只差王秀兰的回应。
然而王秀兰却冷下脸来，什么也没说，“快走吧。”
柳莺莺叹息，这个年代的人大概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愿意说清楚，导致产生许多的误会。
“好，那您要保重。”既然她不说，柳莺莺也没办法逼她，反正她也打算去市里一趟，等再回来时再问也不迟。
就这样，柳莺莺就稀里糊涂地在大半夜被她妈赶了出去。
走得看不见自家屋子的影子了，她才慢慢平静，她很肯定书中绝对没有这样的情节，但是也不一定就是没有这回事发生，毕竟她只是一个炮灰罢了。
但是显然原身也没逃走，或者也没逃得出去。
柳莺莺现在的目标就是不嫁给李永和，嫁给李永和那是她人生的最大转折点，转折点有了变化，一切都可以改变。
所以她得走，但是并不是真的离开，最好是能成功地找到全致民，如果不行，那她就一定要成功地举报李林富。
想好之后，柳莺莺半刻不敢耽误，赶紧往镇上去。
然而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望向了村子的另一个方向，那是去往隔壁清河镇的路。
农村的夏夜总是格外的短，仿佛没一会儿，鸡就开始叫了。
人们苏醒时，柳莺莺凭着两条腿才刚走到清河镇。
从红阳村到清河镇要多走半个小时，但是柳莺莺担心自己暴露，从清河镇到市里去完全是不一样的路，就算被人看到自己也不怕了。
柳莺莺这时候已经坐车到了县里，她不敢耽搁，买了车票直接进了车站。
进了城，城乡差距就显现出来。
这些人虽然看起来也算不得富有，但是一个个身上也少有补丁的，就算大家都要劳动，可那精神面貌看起来到底不一样。
柳莺莺倒也不是因此心中不忿，毕竟她在现代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还是觉得稀奇，就忍不住地东张西望起来。
汽车站实在破得不行了，到处都是灰，倒是车站上面的招牌做得有点气派，看着虽然旧，可是一看就知道这地方该是地标性的了。
而那些人个个走路都急冲冲的样子，也不像现代，到处都能看到有人说笑。
就在这一刻，柳莺莺心里突然升起来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这样的心思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她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她能做些什么？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她跑了，而妈妈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家里确实已经发现柳莺莺不见了。
村里虽然没有闹钟，但是大家已经有了自己的生物钟，而且在上工前，李林富都会敲钟喊。
一般家里都是柳莺莺最早起来，她就是负责做早饭的，但王秀兰也常会来帮她，两人饭做得差不多了，柳明强才起来，吃了饭该上工的上工，该上学的上学。
但是这一天，钟声都响了，柳明强才醒。
王秀兰只说肚子不太舒服，得多躺一会儿。
她早在昨晚就这么说了，柳明强盼着儿子哪有不信的？结果起床看着冷锅冷灶，这时候想起自己女儿来了，可是哪还有自己女儿影子？
“你姐呢？”他问芹芹。
芹芹哪里知道，还以为柳莺莺做好饭就出去了。
本来以往是她和柳莺莺一起起床做饭的，但是最近她姐强行让她多睡会儿，说是学生得动脑子，不睡足会变成傻子，她可不想变成傻子，乖乖地就听了。
这时候也开始有点着急了。
就连王秀兰也不顾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要起来找人。
“你去干啥，估计就是不想嫁人生气呢，故意不做饭，这小丫头。”
他心里那个气啊，可是现在马上就要上工了连吃的都没有，只能在水缸里咕噜咕噜灌了一瓢水，肚子里叮叮当当地就上工去了。
他在地里骂骂咧咧一上午，哪里看到柳莺莺的影子，只当柳莺莺躲着他，故意不做饭不干活。
等人问起来，众人这才发觉不对劲，他们家那点糟心事儿谁能不知道啊？
“明强啊，我看这不对啊，孩子别是出了什么事，你回去看看，你这儿我给你弄了。”村里还是有好心人的，倒也不是为着柳明强，就是可怜王秀兰母女，都看不起柳明强呢。
柳明强一看有人帮自己干活，他当然乐得清闲，提起锄头回家去了。
但到底是觉得柳莺莺给自己甩脸子了心里不高兴，又担心柳莺莺出了什么事，如果真出了事，王秀兰怕是要跟他拼命的，越是这么想着越是脚下生风地往回赶。
回去一看，家里还是没人，这下才真是有些急了，还不敢让王秀兰着急，赶忙地去队里找人。
找来找去找不到人，这才找到了李林富家。
“队长，你得帮帮忙啊，那孩子铁定是因为永和这才跑了的，她妈刚有了，若是知道莺莺找不着了，怕是这肚子要……”
“柳明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李林富还没开口，他婆娘先开口了。“说得好像我们家永和逼着你们嫁似的，你家闺女，金子做的？多稀罕？”
“男人说话，插的什么嘴？”李林富瞪了他家婆娘一眼。
谁知人根本不带搭理他的，嚷嚷道：“本来就是，我当时就说了，让她家奶奶好好问问孩子的意见，这不同意难道咱们还能强娶不成，真的是，笑死人了，谁知道是不是跟哪个男人私奔去了？”
“你这女同志！这是说的什么话？”李林富一脸无奈，“现在孩子不见了，这不是在解决问题吗？”
“哼！爱谁解决谁解决，滥好人！”
“诶，这人。”李林富抱歉地看向柳明强，“明强啊，别跟她一个女人家见识，咱们去找些人一起找找去。”
柳明强见李林富这么帮着自己，再一对比他婆娘的态度，心里对李林富更是感激得不得了，又庆幸自己当初娶了王秀兰，不像这婆娘，王秀兰到底是个贤惠的，再为自己生个儿子，他也就满足了。
要是柳莺莺在这儿准能看得出来，这两人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凸显的就是李林富的良善呢。
柳莺莺四处看了一圈，又把视线落回了车厢内。
她的旁边是个带着孩子的大娘，孩子还小眼睛都还睁不开。
她有些惊讶，按理说这样的孩子该是在家里养着才是，这竟就抱着坐车来了，心中不禁担心。
可是这个年代，什么事儿没有，她如今有心想劝劝还怕别人说她多管闲事呢。
“唉哟，我的小孙孙，吐泡泡了，奶奶给亲亲。”
那老人家抱着自己孙子亲热得不得了，眼睛都没挪开过。
柳莺莺也忍不住笑了，要是自己那奶奶，能像这奶奶一样就好了。
“喜欢孩子？”突然，旁边老人竟开口跟她说话。
柳莺莺愣了一下，那老太笑起来，“我是看你一直盯着孩子看，摸一下？”
她说着就要把孩子递到柳莺莺的面前。
柳莺莺心里咯噔，是啊，她咋一直盯着人家孩子看呢，好在这个老太是个心大的，否则怕是要以为自己对她孙子有什么企图了，她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
多小的孩子啊，她要是给摸坏了可怎么好？
可是架不住老太太的热情，柳莺莺还是上手了，实在对小孩子和毛茸茸的小动物没有什么抵抗力，她想着对方大概是想显摆自己的孙子而已，想必是老来得孙了，手轻轻地在软软的脸蛋上碰了一下，简直要把柳莺莺给萌化，只可惜小孩像是睡着了，并没什么反应。
“哈哈哈，是不是很乖啊？”老太太大笑道，前后两排的人都看了过来。
她这豪爽的性子忍不住让人产生好感，但柳莺莺到底是现代过来的，不习惯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只微微颔首便刻意不去与对方交流了。
毕竟孩子虽然可爱，可又不是自己的，她也没什么见面礼可以给那孩子的。
谁知道老太太是个能说的，非得找柳莺莺攀谈。
“姑娘，你叫啥啊？”
柳莺莺并不大愿意说，她虽然不乐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可出门在外总要小心，于是留了个心眼，说：“叫我萍萍就可以。”
“哦，萍萍，你去市里是要去玩啊，看你都没背行礼，吃饭了吗，我这儿有我女儿给我从外地带来的，说是叫……饼干，这玩意儿好多人都爱吃呢
，咱们有缘，你尝尝。”
老太手边就是她的袋子，她作势就要去拿，孩子被她紧紧箍在怀里，小脸都快被遮住了，看得柳莺莺心惊胆战，这么热的天，裹那么厚，孩子不会中暑吗？
“不用不用，小心孩子……”
“哎哟，我的乖孙，奶奶差点压着了是不是，乖乖，咱们给小姨拿饼干……”
这老太能说，看起来又热情，还大方，周围时不时有人看过来，弄得柳莺莺社恐都快犯了。
“真不用了，奶奶，我得睡了，晕车，不能吃东西的。”说着便把头瞥向窗外不搭理对方了。
那老太还想说什么，好在这时车终于要出发了。
这个年代的汽车走在再好的路上都能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让柳莺莺瞬间想起那句，除了喇叭不响什么都响。
但这时候，声音响起来倒是让她的心静了一点。
另一边，一辆军用越野从清河镇一路风驰电掣赶到了县汽车站。
“让让，见过一个这么高的男人吗？抱着个小婴儿，这样花色的。”
“诶，这花色好像在哪见过，但是男人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