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世
2000年，燕京
“奶奶！来根糖葫芦！哎？今天怎么换人了？”在她习惯性的把两枚硬币扔进铁盒的时候，她注意到站在那里的并不是那位熟悉的奶奶。
“前两天走了，给你。”把头巾又裹紧了一点，妇人把糖葫芦一递，又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走了？”她拿着糖葫芦，失神的走向了地铁站。
走过长长的铁轨，她来到了荒废的月台上，她靠着柱子慢慢的坐下，面前是如山般高大的石龙，平日里看到她总会抚着石龙叹气，但今天她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充斥在她的心里。
她是在……伤心吗？为一个几乎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她和那个老人唯一的交集就只是她每次经过老人那里都会买点东西吃，最多再说几句话而已……她们非亲非故，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表现得更像人类而已，只是她装出来的而已！她可是龙王！至高无上的龙王！一个龙王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而伤心，这也太可笑了吧……
低贱的人类，以前的她明明不会多看一眼的。可为什么？一想到再也看不见那张笑脸，听不到那道声音，自己会觉得……那么无法接受呢？她蜷缩在柱子的阴影中，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温暖又湿润的的感觉抚过她的头顶，她抬起头，那原本石化的巨龙正用舌头温柔地舔舐着她。
“姐…姐…不……哭……”
她靠在龙的身旁，放声哭了出来。
2001年，卡塞尔学院，后勤部办事处
莫许捂着脑袋一动不动。
格陵兰冰海任务圆满完成，没有一个人死亡，他赢了，这值得高兴，但也让他忍不住浑身发冷。
格陵兰冰海事件是人为策划的，那是不是有可能……整个龙族的故事都是如此，原本以为的每一个巧合，每个人的死亡每个人成长，都是被提前规划好的。有个冰冷的生物高高在上的看着所有棋子自以为是的移动，而它坐享其成。
这种可能性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莫许只能尽量不去想它，可这一次的胜利又能带来什么？他是赌对了，这次只是弗林斯家的人而已，但如果不是呢？！他有绝对的把握战胜一条真正的古龙吗？他没有，他只是个c级混血种，不死的金手指是有副作用的，那就是他的血统无法通过任何手段提升，即使是小魔鬼也做不到，如果遭遇龙族第一个失去意识的就是他，一面会再生的人肉盾牌能救下所有人吗？当然不能。
想到这一切他就忍不住浑身颤抖，严格来说在老板沉睡之后，除了蕾娜塔，身边的人都是被他拉进混血种的世界的，如果他们有任何一个死去，那都是他的责任。
苏恩曦进来的时候，只看见那个人趴在桌子上，全身发抖，满头冷汗，两眼紧闭，明明任务刚刚顺利完成，那个杀手现在都该摆在弗林斯家门口了，他却像被噩梦缠绕，仍然无法脱身。
“他可是个有意思的家伙。”唯一一次见到老板的时候，老板如是说道。苏恩曦很认同，这个人大部分时候都是个年轻人，却又时不时有点沧桑，每回完成了一个目标，其他人都在庆祝的时候，这个人总是坐在角落里沉默。
苏恩曦把衣服盖在他身上，关上了办事处的灯。
2004年，寥城，三十里铺
莫许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坟包，一言不发。
站在他身边的苏恩曦有些不知所措，老大已经蹲了快半个小时了，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地，就是不挪地方。
突然间莫许站了起来，苏恩曦立刻跟着他走在硌脚的土路上。
“恩曦，这里是我的家。”莫许突然说道。
“啊？”苏恩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就在这个镇子上出生，长大，度过了12年的时间。”
“现在回想起来，那也算是很幸福的时光吧。”
“之后去了市里上学，认识了不少有意思的朋友。16岁的时候，我奶奶死了。”
“当时我很伤心，可几天之后，我就没法再因为这件事哭出来了。”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混到了毕业，找到了一份不怎么有趣，但能让我吃饱饭的工作。”
“再后来……我出了车祸，遇到了老板，改变了命运。”
“是这样啊，”苏恩曦皱起了眉，这段太过平凡的前半生和他过于波澜壮阔的后半生实在太过割裂，但好像又没什么问题，只是……他怎么在哭呢？
莫许边走边看。
原来那片坑是个水池，原来以前有这么多槐树，原来小学边上的河也有过清澈的时候，原来老师年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原来太爷爷家的房子里面和后来的家里没什么区别……原来这个世界是不存在悖论的。
那两个坟包，一个他从小看到大，是太爷爷太奶奶的，而另一个……是爷爷的。听镇上人说，是跟着师傅学手艺的时候，意外烧死的。
不仅是他自己，大爷，姑姑还有他爸，都在这个世界上从没存在过。
莫许看了眼手表，今天是2004年2月25日，他出生的日子，今天选择回来，真是他做过最蠢的决定。
“世界是一堂布景，人生是一条路，我既不是主角，也不能决定起伏，甚至不能决定怎么进，怎么出……”他放声唱着歌，一步步的走出过去。
苏恩曦就跟在他身后，慢慢的，走到了他身边。
2009年春，南方小城
寒假第三天，路明非缩在被窝里对着窗外的明媚春光发呆。
叔叔婶婶路鸣泽一家三口去度假了，家里现在就他一个人。
没有婶婶的魔音穿脑，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确实不错，就是……路明非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了。
“煎饼果子，煎饼果子……”毫无感情的喇叭声从窗外传来，路明非眼睛一亮，抓起零钱套上棉袄就出了门。
刚走出楼道，就看见了卖煎饼果子的小车，以及站在小车后面的那个女孩。那个女孩与周围格格不入，一头淡金长发，一双冰蓝的眼睛，明明个子不高，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但这也导致她没什么生意。
路明非径直走到她面前，虽然气质高冷，但身上的围裙和手上的刮板平添了一丝烟火气，甚至可以说颇具反差萌。
发现有人走到面前，她头也不抬地问道：“果子果蓖？”声音和喇叭里一样冰冷。
“果子加俩蛋！”路明非掏出正正好好的钱递给她，她也不看，接过来扔进铁盒就开始忙活。路明非站在她面前，一边看她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天。
“今年怎么出来这么早啊？”
“我要回去扫墓，所以提前摆几天摊。”不管说什么她的语气都是一样的平淡，虽然路明非早就习惯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说提前几天能多赚几个子？要是大姐你肯微笑服务客流量绝对翻倍好吗！
“什么？那我岂不是之后吃不到煎饼果子也抄不到作业了吗？”路明非摆出了一张苦瓜脸。
“我申请了qq号。”她说。
“啊？”路明非心说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认识六年了这是她头一回使用社交软件啊！
“给你传作业，回来以后请我吃饭。”
“哦哦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的我真是感激涕零……”路明非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给。”冒着热气的煎饼果子和一张写着一串数字的纸递了过来。
路明非说声“谢谢”，啃着煎饼果子上了楼。
路明非不知道的是，在他刚刚走上楼梯时，她就骑着小车离开了。
穿过数不清的大街小巷，她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工厂，或者说是本该空无一人的工厂。
熟练的藏好车，走进地下二层，从里面锁好门，掀开床板顺着铁管而下，一个充斥着烟草香气的大房间出现在她面前。
听到声音莫许回过头来：“终于回来了，那小子起这么晚吗？”
“起得不晚，”苏恩曦“咔吃咔吃”地嚼着薯片，“就是发呆时间太长了。”
“行吧，”莫许耸耸肩，“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开始吧！”
“有史以来最重要的大任务，其名为——衰仔拯救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