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次相见（二）
月亮散乱打在窗台上。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人辗转反侧，
耳边频频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七，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你不许离开我。
—我知道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我现在不能带你离开，等过两年，等我处理好这里的事情，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去。
—母亲想让我多娶一个女人，我一点都不想要，我也不会要，七七，我这辈子只要你，有你一个人就够了。
—七七，我爱你，好爱好爱。
床上的顾久七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两手抓挠头发，捶打两下床板，又躺了下来，两眼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脑子里都是李星的声音。
恨吗？恨！
悔吗？悔！
她骗了他一年半，他也骗了她一年半，说着要送她离开，暗地里又不许她离开，明明互不相干了，他又跑过来找她干什么？
想到两人的孩子，顾久七的心一阵阵抽痛，躺在床上，沉重的心情让顾久七翻了一个又一个身？
彻夜无眠，第二天起来，顾久七顶着两个熊猫眼到包子铺，古娘看到，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双手捧着她的脸，惜惜依依道：“我的七七，发生了什么？你这是一个晚上都没睡吗？”
“没什么”顾久七扯出微笑，
落在古娘眼中看起来更加可怜。
浑浑噩噩熬到中午，络绎不绝的人少了下来，顾久七放下手上的活，“古娘，你照顾一下铺子，我去接小军回来”
小军是住在他们隔壁的一个少年，
古娘点头，“去吧，不用担心铺子的事”
说起聂军，顾久七忍不住发出感慨，家道中落的地主家少爷，几年前一场瘟疫，府中上百人，只留下他跟他母亲，养家糊口这个重任一下子落到这个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少年身上，白天上学堂，晚上找散工，更成为了他的生活日常。
这小子让她中午去码头找他，还叫她换上男装。
临近码头，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今天的码头怎么那么多人？”午后阳光遍地，顾久七遮住眉眼嘀咕，穿着男装的她，两袖垂吊，像一个假小子似的。
身旁走过一对兄弟。
“哥哥，早上给的银子真多，足足有五百文，这比我们平时两日做的工加起来的银子还多！”弟弟明朗稚嫩的话响起。
他哥哥相对而言比较稳重，“我们平津县这两个月发洪水越发频繁，各地的县衙给我们送来粮食，这些船都是其它县衙的人，今天来的是苍康县，苍康县果真是瓜果之乡，出手阔绰！”
铺抓到苍康县三字，顾久七身形一震，牛马村就是苍康县的一个村子。
她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寻找着聂军的身影，走了好几圈，都没找着人，肩膀被人拍一下，顾久七回头，对上比她高一个头少年，少年在阳光下灿笑着个大脸。
她跳起来拍他肩膀，“哟呵，你个臭小子，再晚一刻钟出现，定让你寻不到我的身影”
“七姐，我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跟浩轩哥去玩，又放我鸽子了”聂军啃着干饼道。
肖浩轩，三年前救她的少年。
他们成了朋友，闲暇之余就会一块去游山玩水。
“不就放过你一次鸽子吗，被你念念叨叨了两年，国北上面又打仗了，世道中乱，他一个衙门里的大忙人，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带我这个闲人去玩”顾久七耸肩，在聂军身上看了几眼，“又背着你娘来码头干活？这次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吃饼的动作一顿，聂军急忙擦嘴，指着不远处一艘大船道，“七姐，我找了份搬货物的活，这活一天能挣一两，但是要满打满干三天，前几天我娘让我今个下午拿东西给我外祖母，我一直拒绝，她有些怀疑，我就没拒绝了，下午我没有空过来，你帮我顶着下午的活呗！”
看着四周无人，顾久七拧着聂军耳朵，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聂军，你别忘了，我是女人！！女人！！浑身上下都没多少劲，怎么搬得起那么重的货物”
“痛痛痛……七姐，你先放手，听我说完阿，我问过了，下午的货物大，得四五个人一块抬，你就帮我凑个人数，一块抬的时候你使少一点劲，不然明个我就不能来了，一下子少了二两银子，求求你了，七姐姐”聂军两手合十，拜托地道。
“别叫姐姐，恶心”顾久七嫌弃道，四五个人抬？也不是不可以，知道聂军不容易，顾久七竖起一根手指，“那，我只帮你顶一个下午”
“谢谢七姐！”
午后的太阳很是毒辣。
常年在屋子里做包子，在太阳底下待了一会，顾久七粉白的肌肤变得辣红，开工的哨声响起，她跟随大众走过去集合。
如聂军所言，五个人一组。
她被分配到四个大汉中。
看着她娇小的身躯，四个大汉眼中的鄙夷怎么也藏不住。
“浑身没几两肉也抢着干这活，害人！”一个大汉路过她时，对她讥讽道。
顾久七佯装听不到，
走到货物跟前，穿着马褂的大汉相继着露出他们的肌肉，捶打两下，四人不约而同看向她，似在问：你的肌肉呢？
顾久七捶打两下没几两肉的小胳膊。
“村里的狗都比你多几两肉”又一个大汉讥讽。
狗哪有她那么多肉？顾久七内心翻白眼。
五人搬起两米宽大的货物。
用肩膀托着最左边的角，顾久七使尽浑身气力，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帮聂军那混小子干这等苦力活了，走到一半，前面的四个大汉有两个停了下来。
有一个嚷嚷道，“我这边怎么这么重？有谁没使上劲？”
“我这边也很重！你们倒是使劲阿”
“反正不是我，我全部气力都使上了”
四个大汉都说了个遍，就顾久七没开口，她想开口，肩上的货物越来越重，让她没法开口说话，知道那四人在针对她，她身子后退一步。
没了她这处的支撑点。
货物砰一声倒在地上。
其余四人也摔在货物上。
“娘的，耍我们呢？”一个大汉起身，朝她走来。
那大汉走到她跟前，顾久七昂着下巴，“什么耍你们，货物四个角，我的力气虽然小，也足够撑起这一个角！这位兄台，码头可不许动手，不然一两银子都没有，你可想清楚了！”
码头不能动手，所有人都知道这规矩，正因如此，顾久七有恃无恐，
站在他跟前的大汉哼气，扯着嗓子道，“你要是使劲了我们怎么会那么重，你个细狗婆娘似的，怎么可能搬得起货物”
他的大嗓子引来了管事的官差。
“干嘛呢！干嘛呢！不想要银子了！”官差扯着嗓子走过来。
四人大汉都要求把她换了。
顾久七这才知道他们的目的，那官差看了她两眼，“这哪来的人，怎么瘦得跟个猴一样，你跟我过来”
跟着官差一路走上船。
顾久七叹了口气，走到他跟前，“官爷，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问这话的时候，她心里有了个底。
“这里不用你干活了，你先回家，吃多点饭再过来”
意思是辞了‘他’，这官差说话还算和气，没有其他官差的仗势欺人。
顾久七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装粮食的船格外宽大，一路走到底，到最里的一间杂物房间，跟前官差停下，顾久七也停下脚步，那官差拿出一则名单，“你叫什么名字？”
顾久七踌躇中，
进门的方向传来一道声音。
“阿朗，二号的粮食什么时候搬？”
熟悉的声音，让顾久七整个人定住，她美眸睁得又大又圆，浑身血液逆流，呼吸变得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