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意外

    两老大进入北门后，其余人绕到南门进。

    刚开始两部队挤一路，差点提前打起来。遇到第一个分叉口时，干净利落地分道扬镳。

    分开后，高昊明头号小弟赵昌江旭召开内部会议。

    几十号人围成一团，个个神情紧张，比上课还认真。

    江旭指着几个人:七班的几个，刚刚和你们说的，都记住了？"

    七班众人:"记得。"

    "嗯，嗓子喊大声点。"江旭又说:"等人上钩后，你们就往这边赶，行，你们走吧。"

    目送七班向西路方向走后，剩下的人很懵逼。

    有人问:"虽说大哥走东路，但万一段群走西路，七班这么点人不够吧？"

    "段群也走东路。"江旭晃了晃手中手机，"我有个初中同学就在对面，刚发消息透露的。"

    众人:"牛逼，江哥。"

    在场人或多或少都有经验，这种事情一点就通。

    二中那边约好东路碰头，待会七班人在西路一喊，就能营造段群再次不服从纪律跑西路的假象。

    届时，二中傻逼们赶着去西路援助，一中人就在东路围堵段群。几十号人打一个，就算他有三头六臂，照样打不过。

    一群人兴致高涨，昂首挺胸，步子坚定，好像胜利就在眼前。

    陆展鹏不能体会那种乐趣。他还深陷于早上的噩梦和"腿都断了一截"的恐怖中。

    虽然见面后，他发现段群长得并不恐怖，甚至还是个大帅逼。但人心隔肚皮，帅哥也可能是魔鬼。

    于是陆展鹏拉着季路桥走在队伍最后排，等到拐角时，干脆扯着人跑路。

    季路桥被迫跟着他跑了一段，乐了:"出尔反尔，不太礼貌。"

    陆展鹏表情复杂:"季哥，你兄弟的命，和你的礼貌，两者选一个吧"

    陆展鹏的表情过于搞笑，季路桥没忍住笑了:"你现在想怎么办？"

    解放后的陆展鹏，松了一大口气:"我们往中部走，避开东路和西路，两边人都不碰!"

    "行吧"季路桥无奈叹了口气，打趣道:"回去后好好学习，打架没前途。"

    "知道知道。"陆展鹏心情放松许多，脑子也灵活了。

    他指着其中远处一座三层高的楼层:"季哥，我们上那边去，楼层高，视野好，能看清所有情况，关键地处煤矿厂中部，哪个方向都能逃。"

    季路桥跟着他往那边走，随口问:"你很怕段群"

    陆展鹏干巴巴笑了笑:毕竟是一学校的校霸嘛……哈哈哈……对了，二中校霸长得真他妈帅，跟你不相上下……"

    转移话题的痕迹过于明显，季路桥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也没拆他台。

    距离刚刚，过去半个小时，煤矿厂至今一片静谧，两队人马还没碰面。陆展鹏来到这座楼层下时，彻底放心了。

    这座楼是煤矿厂最高的，就建筑风格而言，像是工人的宿舍楼，只不过荒废许久，楼道堆满杂物，墙壁还挂着蛛丝网。

    "季哥，我挑的这个地方不错吧？……"陆展鹏推开三楼一个房间的门，话没说完，不知看到什么，整个人杵在门口僵住。

    季路桥把他往里一推，朝里看去，也不免微微一愣。

    十几平的房间，摆着几件简单家具。

    有个男生站在窗户旁，他穿着件宽松t恤，两条手臂白皙劲瘦。有风从窗外吹进，掀起他衣服的一角，露出属于少年人青涩流畅的腰线。

    段群把衣服往下拉，收起手机看过来时，微讶:"这么巧"

    ”

    陆展鹏扭头就想走，走了一步发现季路桥没跟上，赶紧又往回拉人，奈何段群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看起来十分友好:"要不进来坐坐"

    陆展鹏腿在发抖，向季路桥投以求救的眼神。季路桥看着段群，不冷不淡拒绝:"不用了。"

    "这么急"段群像个认识多年的亲戚，挡住两人的去路，十分热情道:"真不进来坐坐，里边视野很好的。"

    陆展鹏表情扭曲，随时能哭似的，季路桥微微皱眉:"让开。"

    声音和表情一样冷。段群咂摸一下嘴，侧身让道，"那，你们走吧。"

    等两人走到楼梯口时，又听身后的段群突然问:"请问，东在哪？"

    季路桥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眼神不知不觉带着点看傻子的意味。

    但段群是真心实意不知道。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不尴尬，道:"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我从北门进，结合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傻子都能找对方向。"

    季路桥挑眉，看着他沉默。"不然呢？"三个字，挂在他冷漠的脸庞上，配上他冰冷漆黑的眸子。讽刺意味十足，无声胜有声。

    段群被盯得不好意思，眼神瞄向别处:"但……但凡事总有意外!我就是那个意外!我进北门后，转了几个分叉口，左拐右拐，绕来绕去，我又不自带指南针，哪还分得清南南北北这么说，你听懂了吧"

    季路桥:"……"

    段群解释一通，惊喜地发现自己迷路是情有可原的，突然也不尴尬了，扬起下巴底气十足地问:"问你话呢，东在哪？"

    季路桥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就听煤矿厂某个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怒吼。

    七班:"快来啊，兄弟们，段群在这里!"

    七班:"我□□妈的，你给老子站住"

    七班:"今天不抓住你，爸爸跟你姓!"

    七班众人表演效果显著，乍一听，好像段群真被他们逮住一样。

    没等季洛桥反应过来，段群拉着他往房间里走。

    陆展鹏钉在原地不敢动，眼睁睁看着他季哥被人强行拉走。

    段群探出窗外看:"那边是东？……不对啊，我人就在这，那儿怎么还有个我"

    季路桥:"……"

    段群表情很懵:"哥们，你说，会不会是你那边的兄弟认错人了，我觉得……不，我保证我才是正版啊，哎……哥们"

    没听到回应，段群转过头去。

    季路桥眼皮低垂，段群顺着他目光看去，顿时松开手，后退一步。

    段群尴尬地笑了笑:"没抓疼你吧？"

    季路桥把手放到身后，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声音又冷又低:"没有。"

    "所以，那边是东"段群指着一个方向说，然后小声嘀咕着往门外走去:"我得赶紧过去，不能让自家兄弟吃亏。"

    结果这人门都没出，突然停住，然后折回来，往凳子一坐，掏出手机，打开屏幕。

    季路桥忍不住问:"你不走了"

    "嗯，不走了。"段群一脸轻松，叹了口气，看起来很无奈:"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不如坐下来看部电影。"

    段群拍拍身旁的位置，"你坐吗？咱俩可以一起看部片子，哦对了，你看鬼片吗？不看得话，我手机里还有别的。这地方信号不好，连个消息都发不出……唉，你看什么类型的科幻，刑侦，军事，体育……"

    段群一边用手机找片子，一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语气熟稔地好像他和季路桥是多年朋友。

    结果抬起头发现季路桥还冷着脸看他，他站起身，问:"怎么了，都不喜欢啊？"

    他比季路桥高了半个脑袋，只要一靠近，这种差距就会被放大。季路桥后退一步。

    段群目光落在他颈部的皮肤，白嫩细腻地像块玉。

    然后，季路桥听见段群，饶有兴致地问:"要不，看看精灵梦什么的，现在小女……小朋友都喜欢看，额……也不喜欢"

    季路桥:"……"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难道你喜欢啊不用不好意思嘛，我有个哥们，就一直痴迷个换装游戏，天天晒朋友圈，好像那啥是他女朋友似的"

    "但是吧，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就比如我妹，高中就不喜欢各种粉色的东西，房间贴着各种海报，是哪个明星来着去年有个选秀节目你看没……"

    "哦，对了，给你推荐个手机店，他家的手机卡特别好用，39块钱两百兆流量，你要不要考虑下……唉，你怎么走了"

    季路桥觉得自己再不走，估计得有病

    他走出门口，发现陆展鹏还杵在原地，这人看见自己后，就异常兴奋，甚至有些震惊，仿佛惊讶于季路桥还活着。

    陆展鹏把手机展示给他看，如释重负:"消息总算发过去了，高大哥他们马上来，我们快走吧？"

    季路桥回头看了眼，段群这个傻子还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看手机，丝毫没察觉到什么。

    季路桥跟着陆展鹏下楼，脑海里循环着一句感慨。

    他这智商，能混到二中老大哥的位置，也是不容易。

    二中大部队闻讯从东路赶到西路，七班那群家伙喊了几嗓子，早就跑没影了。

    赵嘉浩气得跺脚:"靠，我就知道老大死性不改，说了按计划行事!按计划行事!这他妈的算什么事!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赵文耀额上全是汗，左右看看，嘴里还嘀咕着:"怎么都没声了，难道被抓了"

    一干小弟顿时群龙无首，左右张望，扯着嗓子到处喊老大，此起彼伏，还很焦虑。

    这边一中部队占尽上风，因为有陆展鹏的报信，他们顺利把中部这栋宿舍楼围得水泄不通。

    高昊明负手站在队伍中央，仰头看向三楼的一个窗户。

    段群有些惊讶地和他对视，倒也不怎么慌张。

    有小兄弟拿着家里妈妈卖菜的扩音器，喊话:"段群，你已经被层层包围了，请老实听话服从地赶紧下楼!赶紧下楼!……"

    几十号人围着出口。众目睽睽之下，被围剿的那位非常配合地下楼，从容镇静站在包围圈，好像还挺享受似的。

    高昊明很不爽:"你他妈是有病么？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你们是全员出动了吧？"段群不紧不慢回应:"这么大的阵仗就抓我一人说明了什么说明我是个很强劲的对手。"

    众人竟无言以对。

    陆展鹏这家伙站在外边，伸着脖子看里边情况，小心翼翼怕被段群看见，但脸上又带着点骄傲神色。

    "季哥，鹏鹏这次多谢你们，否则我们就上当了。"赵昌不知从哪搞来两瓶矿泉水，递给两人:"段群这人阴险啊，居然东西路都不走，挑中路走。"

    赵昌又走到季路桥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季哥，你也别担心，我们打架向来有数，不打死不打残不打骨折，毕竟战场起起伏伏，胜败不定，得给自己留个活路。"

    季路桥皱着眉头看他，眼神复杂，心说关我屁事。

    "但仇还是得报的。"赵昌丝毫没领会，继续道:"段群这家伙太嚣张，上次带人以多欺少追得我们满大街跑……算了，不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因为迷路而滞留中路看电影，继而被一中全体包围的段群，不仅不慌张，反而还能调侃几句占个嘴皮上的便宜，也不知他是真镇定，还是装得。

    几十号人手持钢管，面色凝重，眼神警备，但没人行动。

    他们这个年纪打架，既怕打不过对手，也怕打得太过，要负责，反正顾虑挺多的。

    正当双方焦灼不堪，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循着广播声赶来救驾的二中部队。

    就在这时，形势骤变。

    段群目光一扫，挑了个薄弱方位，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奔去，打算冲出包围圈。

    这一瞬间，有人尖叫，有人慌乱，有人拿着钢棍挥舞，还有逃跑的。

    好巧不巧，段群突围的方向正好对着陆展鹏和季路桥站的位置。

    陆展鹏杵在原地不动弹，瞳孔里的段群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他本能扯过旁边一人，推了出去……

    段群和季路桥来了个面对面拥抱，真精彩。

    都知道，百米奔跑的速度很快，随着带来的惯性很强。

    段群刹不住脚，只来得及用手护住季路桥的后脑勺，然后两人，一上一下往地上砸去。

    接下来，在场很多人恍然大悟。原来偶像剧里的一些老套情节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亲眼见证，以这种姿势摔倒的两人，嘴对嘴的机会还是挺大的。可惜，季路桥反应快，在关键时刻偏过头，段群只来得及在他侧脸上重重一亲。

    季路桥这人的皮肤，不光看着白嫩，亲起来……

    段群双手撑在季路桥脑袋旁的地面，抬起头，眨眨眼，有些懵。

    两人都有些懵，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