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噩梦
回到家，顾林西给自己手掌处喷了伤口消毒液，又给茶杯犬喂它几条牛肉干，才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梦里，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四岁里的一天，姐姐在画板上画画，是一幅全家福，妈妈在拉小提琴，自己则趴在地毯上推积木。
一首曲子完毕，妈妈问：“西西，南南，好听吗？”
“真好听，妈妈拉的是什么曲子呀？”
“这首曲子叫《爱的致意》，南南，妈妈教你拉好不好，曲子很简单，一会儿就学会了。”
林南摇头：“我喜欢画画，妈妈，您教妹妹，妹妹喜欢小提琴。”
顾子衿又把殷切的目光放在林西身上，奈何林西那时只有四岁，只能拉出简单的曲子，《爱的致意》已经超出她的接受范围。
彼时四岁的林西头也不抬的说道：“不，我喜欢积木，不要学琴，学琴烦。”
不知道是哪句话惹恼了顾子衿，她当场扔了那把她用了多年的小提琴，把它重重地砸在地上，还狂躁的撕掉了林南差一点就完工的全家福。
“不学是吧，讨厌是吧，以后都不许碰画笔。”又恶狠狠地踢掉了林西好不容易拼成功的公主城堡。
“积木，啊，天天眼里只有积木，练琴就那样难？”
“我怎么生出你们两个这样没用的东西，真是没用！”
林西被吓得哇哇大哭，坐在地上哭喊道：“坏妈妈，你是坏妈妈，再也不要你了，再也不要练琴了……”
林南眼里也蓄着泪，忙跑过来安慰妹妹，低声哄她：“别哭，别哭，姐姐一会陪你玩。”
“都不准玩，从今天起，天天给我待在琴房里，没我的允许都不准出来。”
林西哭得更凶了，打着哭嗝说讨厌妈妈，再也不要妈妈……
四岁之前，林西林南是幸福的，有爸爸妈妈全部的爱，还有姥姥姥爷的疼爱，她们俩是天底下幸福的小孩。
那时，顾子衿大多时候是正常的，只有特殊时期她会暴怒，但不会伤害孩子，不会把糟糕的情绪发泄在孩子身上，只会把自己关在琴房里拼命练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四岁后，好像一切都变了，妈妈逼着两姐妹练琴，一不如意便会暴怒狂躁，摔碎家里的东西，打人骂人，把她们俩关进琴房，一天一夜不放出来。
林南恐惧琴房，也讨厌小提琴。
林西苦中作乐，逼着自己让妈妈满意。
妈妈性格大变，听家里的保姆说是抑郁症症，小林西不懂什么是抑郁症，只知道妈妈生了很严重的病，为了让妈妈开心，她拼命练习小提琴。
顾子衿把她没能实现的理想，所有的遗憾和可惜，全寄托在林西身上，变本加厉的督促林西练琴，仿佛到了魔怔的地步。
林正玉劝过商量过制止过，顾子衿变态的控制欲不减反增，已达到可怖的状态。
同时她心理和身体也出现了极其严重的问题，大把大把地吃药，情绪低落，精神不振，食欲减退，睡眠障碍，兴趣减退……
甚至还出现过几次自杀，幸好被家里人发现，及时救了回来。
在顾子衿病得最严重的这两年，林正玉的暴脾气似乎也被她激发了，顾子衿找他一次麻烦，他便把火泄在林南和林西身上，动辄皮鞭伺候，轻辄拳打脚踢，关在琴房里不给饭吃也是常有的事。
那两年，他脾气差，不着家，经常在外面待好几天才回家。
回家后，顾子衿吵着闹着找他的不是，他转眼找林西林南的麻烦，如此往复。
家里的琴房里永远充斥着惨叫声，叫骂声，求饶声，哭泣声
好在家里的保姆心疼她俩，偷偷地给她们擦药，给她们喂饭吃，安慰她鼓励她们。
说严重些，没有保姆阿姨，两人饿死在琴房也未可知。
顾子衿少部分是清醒的，大部分沉溺在消极情绪中，不问世事。
直到林西六岁那年，顾子衿半夜站在她们俩床头，一遍一遍亲吻她们的额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有些话能听懂，有些话却听不懂。
那时候，无论是林西还是林南，对这个母亲是失望、抗拒、害怕、恐惧。
顾林西记忆深刻，关门前，她还对着自己笑。
像终于要解脱了一般的笑。
林南和林西都不放心，跟着跑了出去。
一个是上行电梯，一个是下行电梯。
待她们俩走到楼下空地时，黑夜里急速落下一个重物，砸在离她们两三米的地方，发出一声巨响。
林西感觉脸上糊着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充斥着铁锈味，很难受。
林南惊恐地尖叫着，捂着妹妹的眼睛，不让她看。
面前，是面容扭曲，内脏破碎，骨头被折断，血肉模糊，一摊烂肉的母亲。
此后林西改名顾林西，林南改名顾林南。
顾林西从梦中惊醒，眼睛涩涩的，脸上也湿乎乎的。
外边天色已黑，茶杯犬躺在她的脚边，睡得很香，还打着小呼噜。
她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七点，从下午三点，睡到晚上七点，怪不得做了这么长的噩梦。
很真实，像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顾林西似乎很少梦到妈妈，也不太记得林正玉的模样，他们俩被自己刻意忘记，刻意模糊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