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竖子尔敢
047 竖子尔敢
第四十七章
没等玄霖开口, 苏念已经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眼睛从指缝间露出来：“玄霖师兄, 你、你让我缓缓啊。”
这样盛世美颜的冲击简直让人手足无措, 就好像去追偶像的演唱会，偶像忽然在台上对着你一个人放电似得，那种头皮发麻骨头发酥的感觉, 无关情爱, 是视觉和精神上的冲击。
玄霖有很多爱慕者，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 更能从容应对或直接或委婉的表白, 可是他第一次遇到苏念这样的, 苏念的眼神里并没有倾慕, 更没有任何关于欲、望的东西, 她的眼神清澈, 所有想法都表现在脸上，就连这会在地上缩成一团只会让人想笑，使得玄霖因同门的死而压抑内疚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 不过他也没有再去逗苏念的意思, 而是往后退了两步。
苏念深吸了口气, 重新站起来, 还蹦跶了两下主动问道：“玄霖师兄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玄霖也没有卖关子, 直接问道：“是关于雪停的事情。”
苏念想了想说道：“师兄问，只要能说的我都告诉你。”
玄霖问道：“在幻境中, 雪停可有什么异样？”
苏念疑惑地问道：“师兄是问哪方面？”
玄霖直白地说道：“若是雪停想跟人离开, 怕是早就能离开了。”
苏念想了下说道：“可能原来不想离开？这会想离开了？”
玄霖轻笑出声, 说道：“行了，不为难你了。”
苏念做了个讨饶的手势。
玄霖是觉得雪停的离开应该是到了什么契机, 若真是转世重修的大能，会不会发现了什么关于红叶秘境的线索，这才问了苏念，从苏念的回答，怕是苏念知道一些什么，只是关于雪停的，却和红叶秘境没有关系，所以玄霖不再多问，他对旁人的私事并无兴趣。
其实玄霖推测如果雪停是转世重修，怕是幻境中恢复了记忆，是自己离开还是被人接应离开，就不得而知了。
玄霖语气温和：“去和张师妹他们告别吧。”
苏念赶紧点头，就去找张巧巧他们了。
也不知道程秋灵说了什么，苏曜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不好，却不像是生气的模样，他和相熟的人告别后，又带着苏念看了下被寒灸峰弟子带去治疗的钱已，最后跟玄霖打了招呼后才离开。
苏曜很快就寻到他上辈子在红叶秘境的一处落脚点，确定周围没有危险后就把钥匙碎片交给了苏念，除此之外还有父母留给苏念的储物佩：“本想等你神识强大些再给你的，只是门派中人都知你有储物戒的事情，若是真有什么不好让人知道的，也不变隐藏。”
苏念接过储物佩，说道：“我知道了。”
苏曜说道：“这个储物佩能隐藏起来，取物的时候虽然有空间波动，可是你可以用储物戒来当做借口。”
苏念明白她哥的意思，她哥当初主动暴露出储物玉佩也是无奈之举，如今她就不需要如此了：“我知道了。”
苏曜说道：“去认主吧，里面还有祖父、父母他们留给你的东西。”
苏念愣愣地看着玉佩。
苏曜的声音温柔：“他们都期待着你的出生，早早就开始准备各种东西，虽然不能看着你长大，可你是被爱着的。”
苏念眼睛发热，心中更是酸涩，一种知道自己被爱着期待着的幸福和遗憾：“我知道的，哥，我知道的。”
苏曜伸手揉了下妹妹的头：“去吧，我给你守着。”
苏念嗯了声，盘腿坐在地上，然后滴血认主，很快苏念就感觉到了储物佩的存在，她感觉到了一个空间，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她甚至看见了一个做工精致颜色鲜艳的小木马，泪水从苏念闭上的眼睛中流下。
苏曜唇紧抿着，在苏念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静，递了帕子过去：“看到小木马了吗？那是祖父和父亲一起给你做的，骑在上面小木马会自己跑的。”
苏念点头，她控制着储物佩变成一颗小小的黑痣就在她带着储物戒的手腕上，那颗痣并不起眼，还被宫舟送的水灵玉手镯挡着根本发现不了。
苏曜看了眼笑道：“妹妹真聪明。”
苏念摸了下那颗痣，说道：“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苏曜说道：“带你去寻宝。”
苏念赶紧站到她哥身边，她哥不单单是书中的气运之子，还是重生的，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完全可以躺赢的，只要跟着她哥就能寻到源源不断的宝贝，耽误了时间又如何？他们肯定能后来居上的。
苏曜看着自家妹妹小财迷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就对我这么有信心？难道不怕我运气不好，带着你一无所获吗？”
苏念已经等着苏曜带着她乘飞剑了：“我哥最厉害了，哪怕一无所获我哥也是最厉害的。”
苏曜觉得运气真正好的是他妹妹，他上辈子可是没寻到那么大的一块赤血铜的：“带你去碰运气。”
苏念疑惑地看向苏曜。
因为雪鸦和渡鸦是要等满月之夜才会出现的，而红叶秘境中满月之夜的出现在前三天就有预兆的，所以也不用急。
苏曜要带苏念去的是一处很奇怪的泉眼，那泉眼是活的，随机出现在秘境的某一处，而泉眼里面并没有水，但是神识探入后，有缘的人会察觉到一个个光团，神识和那些光团接触，有时候光团会从泉眼中，更多的时候就是泉眼直接消失。
光团里面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的，当初苏曜偶然遇见了，还成功取出了光团，谁知道光团消失后出现在他手中的是一枚低级灵石，没有任何特殊的普普通通成色不好的低级灵石。
当时还有隐月门其他弟子在，那些本来什么都没发现嫉妒的人在那一刻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曜也是觉得好笑又无奈，只是每个人仅有一次机会，他在取出那个光团后，神识再也无法接近泉眼，他们几个人中，就他原来的师妹得了个上品法器，一支牡丹簪。
其实这个时候苏曜带着苏念去找泉眼纯粹是碰运气，他也是上辈子在离开了红月秘境后，偶然机会得到了泉眼的线索，有位修士在泉眼中得到了一枚赤炎果，可惜那位修士虽然是三灵根，却没有火灵根，赤炎果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用处，他就送去了拍卖行换价值相当适合他的宝物。
苏曜当时正陪着同门师妹在拍卖行，当时他师妹就用一把和那修士属性相合的法宝换取了赤炎果，又从那位修士口中打听到了泉眼的线索。
如果苏曜推测没有出错的话，那位修士是第一个发现泉眼的人，苏曜自然记得时间和地点，所以才想着带妹妹去碰碰运气。
谁知等苏曜带着苏念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中年修士站在泉眼旁边，听见动静马上拔刀对着苏曜和苏念。
苏曜一眼就认出那位中年修士正是上辈子卖掉了赤炎果的人，原来泉眼真正出现的时候比中年修士告诉他们的要早上三个时辰：“这位道友，我们并无恶意。”
中年修士闻言没有说信或者不信，只是戒备地看着他们说道：“两位道友若无恶意，不如再退开些？”
苏曜笑了下，说道：“这泉眼很是奇特，若是道友与其无缘，我们兄妹也想尝试一下。”
这话一出，中年修士握紧了手中的刀。
苏曜像是没有察觉到，接着说道：“不过我们师门有训，不得强取豪夺，我们三人不如立下誓言，道友可先尝试，放弃后我们兄妹再试可好？不论谁得了宝贝，都不得为难对方，不得透露消息更其他人。”
中年修士这才注意到苏曜身上天星门的弟子令，神色倒是缓和了些：“好，我试三次，若是不成立马离开。”
苏曜当即立誓，苏念学着她哥一样。
等苏曜兄妹都立誓后，中年修士明显松了口气，把刀收起来同样立誓，他已经察觉出苏曜修为比他高，再加上他们都是大门派弟子身上的法宝众多，若是他们两个有恶意也不会这样立誓，修士若是违背誓言就心性有瑕，渡劫的时候很容易遇到心魔。
中年修士立誓后就主动说道：“不管是用法宝还是用手，这个灵泉都像是幻影，我准备用神识试试。”
苏曜和苏念没有靠近，闻言只是点了下头。
中年修士心知富贵险中求，苏曜和苏念能寻到这里，说不得马上还有别人寻来，再来的修士恐怕就没苏曜他们这样的好品性了，其实在中年修士看来，这些大门派子弟都被教的有些傻了，若是他们立场对换，对方修为也不如他的话，他就直接动手杀人夺宝了。
虽然这样想，中年修士也没有表露分毫的意思，他用神识探入泉眼，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他神识一动就捕捉到了一个光团，伸手一抓甚至没有看就直接塞进了储物袋中。
然后抬头眼神戒备地看着苏曜兄妹，就见他们丝毫未动，苏曜倒是说了句：“恭喜。”
中年男人说道：“侥幸而已，我们立誓的时候说过我有三次机会，这是第一次。”
苏念听出中年男人怕他们见财起意毁约，才特意提起誓言。
苏曜点头，神色平静：“对。”
中年男人顾不得别的，再次用神识探向泉眼，却发现明明是泉眼的位置，甚至眼睛能看到，神识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他脸色一变，不死心的继续查探，甚至扩大了范围，他怀疑是苏曜兄妹做了手脚，故意把神识往他们的位置查去，只是在离苏曜兄妹还有一米的位置，他就感觉到神识碰到了一把锋利冰冷的宝剑，使得他脑海一疼，马上收回了神识，神色难看地看着苏曜。
苏曜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小心。”
中年男人也有些理亏，毕竟用神识查探别的修士是一种挑衅，而刚才的刺痛是苏曜的警告，却没有真正伤到他，中年修士当即说道：“实在抱歉，我神识感觉不到泉眼的存在，所以想到处找找。”
苏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避开了苏曜的视线，继续用神识去接触泉眼，依旧是一无所获，他不甘心放弃，直到感觉神识消耗过度，这才不甘不愿，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离开了，他只要还想活着，就不敢在秘境里面耗尽神识的。
等人走了，苏念才开口道：“哥？”
苏曜带着苏念往泉眼走去，说道：“用神识接触这个泉眼，得到什么就看自己运气了。”
苏念忽然想起一个剧情，在红叶秘境后，她哥和同门师妹一并去了拍卖行，其师妹从一位中年修士手中拍下一枚赤炎果送给了她哥，那中年修士就是从红叶秘境泉眼中得到了，莫非刚才那位中年修士就是赤炎果的原主人？
那她哥还能拿到赤炎果吗？她记得书中写过红叶秘境所出的赤炎果能加强火灵根修士对火灵气的亲和力，亲和力也关系到本命灵火的孕育。
苏曜拍了下苏念的头说道：“想什么呢？”
苏念觉得她哥肯定是知道那人拿走的是什么，正因为知道她才佩服，她哥好像不管什么处境什么时候，都是恩怨分明的：“我哥真厉害。”
苏曜这会也摸不透妹妹在想什么了。
苏念闭眼用神识靠近那泉眼，只是还没等靠近，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直接扑了过来，苏念吓了一跳如果不是感觉到那股力量充满了生机，她怕是马上要收回神识了。
只是苏念不知道的是，外面的泉眼也发生了变化，水变成了透彻的绿色，苏曜手持宝剑眉头紧蹙，紧紧盯着苏念，只要稍有不对，他就马上带苏念离开，机缘这些丝毫没有他妹妹的安危重要。
苏念感觉到体内一直安静的建木种子忽然有了动静，就好像终于要发芽了一般，一片很薄的金色叶子出现在了苏念的感知中，然后慢慢飘向了那股生机。
叶子薄的几乎透明，好像风稍微一吹就要破碎一般，就是这样美丽脆弱的叶子，在碰触到生机的那一刻，忽然发出了猛虎下山的气势，吞噬着那股生机。
苏念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生机顺着金色的叶子进入了建木种子里面，金色的叶子也渐渐凝实了起来，而那股生机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反而透露出一股子欢快，苏念被弄的满头雾水，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就好像一个好客之人大敞家门邀请强盗进去随意打包一样。
随着生机进入建木种子，苏念隐约看到一团翠绿色的光，就在金色的叶子要靠近那团光的时候，忽然一声轻柔的叹息把金色的叶子阻挡在外。
苏念莫名有些心虚，有一种偷人家东西太过张狂被抓到的尴尬。
“别怕。”
苏念说道：“好的，请问您是红叶秘境的主人吗？”
“算是吧。”
苏念问道：“那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一个问题。”
苏念想了想说道：“我不一定能回答。”
说话的人却没再开口，而是给苏念看了一段回忆，就和张巧巧诉说的一模一样，和张巧巧不同的是好像播放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红叶会原谅她的母亲吗？”
苏念发现她根本没办法思索，只是本能的回答道：“不会。”
“为什么？”
苏念没有丝毫犹豫说道：“不为什么，凭什么要求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去原谅？既然选择了离开，就别再强求别的。”
“你觉得她做错了？”
苏念说道：“对于红叶来说，她母亲抛弃了她，自然是错的。”
“那对于红叶的母亲呢？”
苏念下意识地说道：“她有选择自己生活的资格，只是她没有要求别人原谅的资格。”
“所以她还是错了。”
苏念已经猜出说话的人身份了，她在感觉到建木种子蠢蠢欲动的同时，也脱离了刚才的那种状态反问道：“如果再有一次，她会去修真还是在家当村妇？”
“修真。”
苏念发现这个不知道是分、身还是执念的人，其实是不会撒谎的，但同时她也感觉到了危险，这人绝不会表现出来的无害，苏念不能让主动权在这个人手里：“既然如此，还纠结原谅不原谅有意思吗？”
“她回来过，只是……晚了。”
苏念毫不留情地说道：“在红叶的记忆里，她母亲抛弃了她，直到死也没有再见到，回来了又怎么样？红叶没有见到，和没回来一样。”
“你不怕我？”
苏念微微垂眸，在这个地方她哥救不了她，她也不能事事依赖着她哥的：“怕，难不成你想听假话？红叶是你的女儿，你最了解她的性格，你心中早有答案，就算我说假话来哄你，你真的开心吗？”
“红叶是我的女儿，她那么好，为什么偏偏没有灵根！”
苏念不去回答后面这个问题，只是揪着红叶的事情来说：“你觉得红叶怪你吗？”
“……”
苏念也没执着于她的回答：“你觉得她怪你，如果不是对你感情深，红叶也不会怪你，谁会去怪去记挂一个陌生人呢？”
“红叶……”
苏念已经发现她的软肋就是对红叶的感情：“没有爱哪里有怪。”
“我去寻了红叶的转世，让她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你知道她怎么回答我的吗？”
苏念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却强自镇定：“她转世过的幸福吗？”
那人却没有回答，只是语气温柔地说道：“你答对了，我送你一件礼物，答错了就留下来陪我吧。”
苏念没有慌，一边思索着她们全部的对话一边问道：“红叶秘境只有你在看守吗？”
“我知你身上有钥匙的碎片，那里由另一个‘我’，不过我手上的这件礼物，不比另一个‘我’那里差。”
苏念挣扎道：“其实我不缺宝贝。”
“你很像红叶，红叶那时候也很乖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有小小的酒窝，你留下来陪我，所有的天材地宝都是你的，你可以得到永生。”
苏念深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说道：“不了，我哥还在等我，就像是红叶活着的一直在等你，却没有等到，我不会像你这样让我哥等不到的。”
从这人语气里的遗憾还有问的问题，苏念已经猜到大致的结果了，虽然只有六成把握也值得赌一把，总比没试过就放弃的好：“转世的红叶与你只是陌生人，无爱自然无恨，就算看了恐怕也只是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既然离开了就不要回来也不要后悔，恨与爱都和现在的她无关，她尊重你当初的选择，也想请你尊重她现在的人生。”
苏念也是有考试技巧的，在不确定答案的时候自然是要多说点，然后尽量扯上关系，往好处说，万一就撞大运了呢？反正动动嘴她也不觉得累的：“她有了现在的生活，前世的事情都是过眼云烟，她又不是贪慕虚荣的性格，肯定不愿意为了在你身上得到好处去骗你，她的性格有些像你，却又因为生活的经历让她变得不同……”
“是啊，她就是那样一个善良骄傲的人。”
苏念没有说话。
“她说仙凡有别，前世与她无关，让我滚远点。”
苏念都想对着红叶竖起大拇指了，这姑娘真的可以的，其实她在孤儿院的时候也想过父母要是找来了她要怎么办，因为想过太多次，所以在回答的时候很多都是她的真实想法。
“你果然很像红叶。”
苏念简直要骂人了，索性不要脸地说道：“那不如把对红叶的亏欠补偿给我。”
“……”
苏念面上平静，说话的语气也特别有底气，可是心里虚到不行：“建木种子大爷，你稍微快点，我感觉她想杀我，然后吞掉你。”
如果不是建木种子开始夺去了太多生机，而那绿色的光团也不受她控制，她也不会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拖延时间，恰巧苏念也需要时间，让建木种子和那绿色光团暗度陈仓，说到底她们互相勾心斗角，就看谁更胜一筹了。
苏念念叨：“建木种子大爷，我害怕啊，救救你家苏怂怂吧。”
也不知道那句话刺激到了建木种子，苏念就感觉到建木种子像是使出了毕生的力气，又挤出了一片金色的叶子，那片叶子不仅小还是个残缺的。
苏念：“……”
只是下一秒，那片叶子就已绝对的气势朝着一个方向扑去，绿色光团迅速扑向了最开始的那片金色叶子。
“竖子尔敢！”
苏念被这一番变故惊呆了，弱弱地回答：“可是我已经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