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抓鱼
料想他也没有什么修行的心思，云琇就地铺上毯子，拿出矮桌和茶具，示意他坐下：“我估摸着，那成风的大限也就在这几日了。”
成风便是那位老者。
陈怀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如往常那般，主动甩出一团灵火，将水煮沸。
“他身上并无暮气。”
“那是他现在正是回光返照的时候，所以才这么精神矍铄。”
竟是如此吗？
陈怀绪唏嘘道：“你想帮他们？”
“顺手的事。”
“你知道怎么破解那个诅咒？”陈怀绪讶异地问。
“不会，”云琇特耿直地摇摇头，“但她想要的是死亡，救一个人难，但杀一个人还不简单吗？”
“没那么简单，”陈怀绪摇了摇头，“那女修对他们有恩，他们恩将仇报，这诅咒里就不单单是恨意，还有孽障。”
“很棘手？”看他神色有些凝重，云琇顿了顿，将泡好的茶滤到他的杯中。
“有些不好处理，”陈怀绪接过茶杯，浅啜一口，眉目微微舒展，“那个女修，是一个真正善良温柔的人，箐娘身上的诅咒并非不可解。”
好人连迁怒都是轻飘飘的。
若换做是他，拉着这个世界陪葬都算是他大发慈悲。
透过氤氲的热雾，云琇看着他放松下来的脸，恍惚了一瞬：“你对这些很了解？”
“应该说，是以前的我对这些很了解。”
云琇点点头，拿下脖子上的玉瓶，给小菩提树浇水。
“你这菩提被你养得很好。”
云琇摸了摸菩提不再泛黄的叶子，得意道：“可不是。我可会养菩提了。”
浇完水，她将小菩提收起来：“不过，你还是第一个认出来它品种的人。”
“灵秀界的佛修都快绝种了，你这棵菩提树还能长这么好，也是奇怪。”
云琇不置可否地道：“谁晓得呢？”
传说菩提树的盛衰和佛道的兴衰息息相关，故而，陈怀绪才有此一言。
他察觉到云琇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十分好奇：“你喜欢菩提树，却不喜欢佛修？”
云琇想起什么，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点点笑意：“不只我不喜欢佛修，我认识的佛修也不喜欢佛修。”
准确来说，重虚是不喜欢所有的神佛，他总说神啊佛啊之类高高在上的东西，都是以愿力为食，为了得到这些，他们赋予人苦痛和求而不得，只为你三炷香和虔诚的信仰。
然而神佛都不该是他们的主宰。
他们是独立的、有思想的个体，求诸玩弄人心的神佛，还不如求诸己。
他修佛但不信佛。
陈怀绪抚掌大笑：“说得好哇，每一句都说到我心坎上，若是有机会，一定要与你那为佛修朋友认识认识，好教我见见我这素未谋面的知己。”
云琇收起笑意：“怕是没机会了。”
云琇和陈怀绪吃了一夜的茶，从正事和闲话聊到修炼上的困惑。
后来兴之所至，竟是开始切磋。
被悄悄看话本的澄碧发现之后，切磋就演变成了三人混战。
云琇虽然炼体，但到底还是个阵师，她的战斗技巧多再多也架不住澄碧是个一力降十会的。
而陈怀绪也跟她面临着一样的困境。
倒不是他们弱，而是在这个对澄碧没有限制的世界里，双方的差距太大。
最后演变成了澄碧单方面按着两人胖揍。
于是，第二日成风早起后背着背篓出来，便见到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的姐弟二人，还有旁边悠哉悠哉啃果子的澄碧。
他被吓了一跳，瞠目结舌地问：“昨日是有猛兽还是有恶人来袭了？”
云琇抹了把脸：“都不是，我们就是随便切磋切磋，又有点没有控制住力道。”
成风咂舌，他几十年没去外头，难道这个世界的武者变得这么疯狂了？
“您这么早起来是做什么？”陈怀绪想爬起来，但是身上哪哪儿都疼，他差点脚下一软，摔了个踉跄。
嘶……他真的怀疑，澄碧是找机会公报私仇。
准备揍他的时候，那小丫头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我去抓些鱼。”
“我们也去。”云琇让澄碧去把郑思愁叫过来。
这深山也没什么好玩的，带郑思愁去抓抓鱼也好。
郑思愁一听到要出去玩，瞌睡瞬间醒了大半，飞速地穿好衣裳梳好头发，顺带给澄碧扎了两个漂亮的小揪揪。
离开之前她还不忘拉上准备呆在家里收拾房间的箐娘。
云琇还以为要等她一会儿，谁晓得不过一刻钟，她就左手拖一个，右手拽着一个地跑了出来。
“你是怎么做到一刻钟既能收拾自己还能打扮澄碧的？”
郑思愁兴奋地跳了跳：“因为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在脑子里设想过无数遍了。”
她像是生怕错过这个机会就会重新被关起来的囚徒，竟是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在准备。
云琇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急的，时间还早。”
“你先放开我！”澄碧指了指自己被郑思愁拽着的领子。
能不能替她的新衣服好好想想呢？
郑思愁讪讪地收回手，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求助地看向云琇：“我们先走吧。”
于是，本来该成风一个人去的，却最终演变成浩浩荡荡一群人，他摸了摸胡子，有些担忧，鱼儿们该不会被吓跑吧？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体忽然腾空。
鱼儿有没有被吓到暂时不知道，但他确实被吓到了。
澄碧把他抗在肩膀上，似乎是觉得他骨头咯人，还将人颠了颠，调整了一下位置。
成风涨红了脸，尴尬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你太慢了，你来指路，我来替你走。”澄碧不给他反抗的机会，扛着他风风火火地走在前头。
云琇看向箐娘。
箐娘下意识后退一步，将手摆出了残影：“我不用的。”
云琇顿了顿，她其实只是想跟她说声抱歉来着。
还是算了罢。
跟有人在后头追杀似的，他们一行人走得飞快，没过多久就见到了成风口中的池子。
“你管这叫池子？”陈怀绪捏着下巴，研究了片刻，奇怪地看向成风。
这明明是一个巨大的湖泊。
对面山巅的积雪化水，潺潺流入山脚，就形成了这个近乎一望无际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