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美丽但娇弱的花，是注定要被摧折的。
云琇眉心微跳，明明百界之行百年一次，为何她像是很清楚的样子。
“你们外头来的人虽然……但是至少不会伤害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当然，真正让箐娘放下心的，是郑思愁。
郑思愁太好懂了，身上气势不强，而且藏不住话，一双眼睛澄澈分明，箐娘活了那么多年，以她的眼力看来，容得下这种人的，肯定也不会是大恶人。
而且敌强她弱，又有什么好挣扎的呢？她这么多年，最懂的就是妥协。
想到这里，她眼中浮现一抹阴翳。
箐娘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地绕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前，外头的路显然被她精心设计过，不会被人轻易看出来有人生活的痕迹。
这是一个极谨慎的人，而且还很擅长隐藏。云琇在心中分析道。
山洞宽敞干燥，虽然有些暗，但是处处都打磨得很细致，东西十分整齐，而且许多地方都透露着一些巧思。
在这里，他们见到了箐娘口中的相公。
谁也没想到，她的相公是个看起来七八十岁的，风烛残年的老人，他应该是习过武，真正的年龄可能在一百来岁，但是因为资质不怎么好，所以修炼不出来什么名堂。
他见到箐娘身上的血迹，指责她不该去冒险，但他语气不算严厉，看着她的眼神很温柔很温柔，像是春风里飘飘扬扬的杨絮，生怕自己眼神重一些，就会惊扰到她。
确定箐娘身上没什么不对，他才分出心思看向云琇几人。
箐娘搬出几张雕刻成鸟兽的小凳子坐下，澄碧放下老虎，抱起一个兔子凳子不愿意撒手，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云琇：“我有点喜欢这个。”
云琇嘴角微抽，她不是有点喜欢，是很喜欢。
箐娘听到澄碧的话，笑逐颜开：“这是我相公做的呢，你看，边边角角都打磨得光滑平整。”
郑思愁认可地点点头：“你相公真是心细又手巧。”
箐娘笑容越盛，脸上挥之不去的阴霾终于散开：“喜欢我给你们一人送一个，后头有好几间山洞，里头装了好多我相公做的东西，我带你们去看啊，也可以送你们一个其他的。”
她朝老者点点头，就往后头去了，澄碧和郑思愁忙不迭跟上。
老者摸了摸胡子，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见笑了，贱内一直觉得我是数一数二的天才，所以一直为没人欣赏我雕刻的东西而遗憾。”
他言语间难掩骄傲和炫耀，仿佛自己拥有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妻子。
接着，他道：“你们是打外头来的吧？”
陈怀绪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花：“有这么明显吗？”
一个两个的，怎么一个照面就发现了？
“很明显。如果你们是我们这个地方的人，就不会用这样平静的目光看我家阿菁。”
云琇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问道：“阿菁她是？”
老者摇摇头，收起笑容，叹息道：“你们可知道，我们这个地方，有一群被诅咒的人。”
这片土地曾经是一个贫穷但安宁的地方，两个大国一南一北，时常发生争端。
有一日，一个女人凭空出现在北国，她单纯善良，身体羸弱，但是有一手极好的医术，和倾国倾城的容貌。
她在战争之中救下了许多人。好像任何疾病伤痛，在她面前都不算什么。
最开始，人人都对她感恩戴德。但是有一日，有人发现她根本不会医术，她之所以能救下那么多人，是因为她在药材之中放了她自己的血液。
她的血液，只需要一丁点，就能让人无病无灾。
这个消息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北国。
人心贪婪，这是谁都知晓但谁都难以阻止的事。
女人被抓了起来。
她被关起来，作为药材使用。
人们发现，吃了她的肉可以长生不老。
南国的权贵坐不住了，他们付出了极大代价，只为分一杯羹。
这些人啊，理所当然地将那位恩人，当做待宰的羔羊般划分。
女人轻生过，可没人舍得她死，人人都等着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但女人还是死了。
但是她死前，用鲜血刻下诅咒，所有因妄想长生而吃她肉喝她血的人，永世无法得到力量，且永生不死。
云琇看了一眼陈怀绪。
这个故事里的女人，有些像炉鼎体质的修行者。
但是，凡人吃了炉鼎的血肉，只会百病痊愈，并不会长生不老。
谁知道，老者下一句话就是：“但女人死去之后，那道一直被忽视的声音重新浮出水面。受过女子恩惠的人泪眼纵横，一边骂着众人忘恩负义，一边指着自己鬓角的白发告诉他们，他们搞错了，吃了女子的血肉并不会长生不老。”
但没人理他，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长生不老的喜悦里。
肯为女子说话的人太少。
但是哪怕如此，女子诅咒众人时也饶过了他们。
云琇厌恶地别过头，只觉得气怒交加。
无辜之人，因为身怀重宝，就要得到这样残忍的对待。
简直……恶心。
“长生不老？”云琇冷着脸，讽刺道，“没有力量的长生者。呵，他们以为这是好事？”
老者长叹一声。
当然不是好事。
很快，人们就发现永生者是最好用的工具。
他们不会疲惫，受了伤也能很快痊愈，比最吃苦耐劳的骡子还能干，而且还没有能耐反抗，于是，永生者成了人们奴役的对象。
永生者曾经掌控他人生死，如今被掌控的人成了他们自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悔过。
陈怀绪攒着眉头，问道：“那阿菁……”
“阿菁没有，”老者连忙摆手，着急地解释，“阿菁只是永生者的孩子，但是这种诅咒，能够遗传。”
正是发现了这一点，为了得到更多的奴隶，还有人给永生者配种，只为多一些使唤的奴隶。
让众人可惜的是，永生者实在难以受孕。
这样最好，否则也只是多一个无辜之人受罪。
老者顿了顿，神色逐渐变得悲戚：“阿箐她……吃了许多苦，她是无辜的，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请莫要责怪她。”
不用老者说，云琇也能猜出来。
美丽但娇弱的花，是注定要被摧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