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捉虫）美则美矣，但听着实在不怎么吉利
“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他们总会觉得我可怜。”他回答过后又像是觉得没意思，换了一个话题，“师父说你是宗主的弟子，宗主的弟子还需要出来做任务吗？”
少年脸上的青肿在服用过丹药后已经消散，露出本来有些孱弱的样貌，但他的笑容却驱散了病态，让他身上总有股子让人极舒服的生气和朝气。
“他平时比较忙，”云琇也没打算在背后诋毁祁无波什么，于是解释道，“不过，我想要什么，他都会给。”
拜师之后，她的生活也没有产生什么变化，要说有的话，大概是多了一个常给她送东西的人。
郑思愁却是摇了摇头：“这样不好。”
“哪怕师父很少让我出山门，但也会教我道理，我犯错她也会惩罚我，这才是好师父呢……”
云琇没想到他如此通透，对关着他的琴心也没有什么怨怼之心。
难怪值得琴心这么护着。
有法术为辅，云琇很快就开出两块地，她还在顺手在周围布了两个聚灵阵，这样灵田里的灵气也不会枯涸。
郑思愁拿出两包花种子：“后面我自己来就行了。”
“不用我帮忙？”
郑思愁摇摇头：“我想自己来。”
接下来，那边灵田里的郑思愁一边洒花种，一边叽叽喳喳地讲话，而另一边的云琇默默听着，倒也相映成趣。
事情办完后，郑思愁也不愿让她走，硬拉着云琇去了他的住处。
云琇看了看琴心离开的方向，打心里怀疑她将澄碧带走是为了让她能陪着郑思愁玩儿。
郑思愁的住处是一座占地不算大的庭院，里头绿意盎然，有许多小动物生活的痕迹。
郑思愁的房间很大，里头挂了许多颜色鲜艳的纱幔，关键是这么多颜色夹杂在一起，难得的是并不显得凌乱，只让人感觉到妙趣横生。
郑思愁向云琇分享房间里每一个小细节，骄傲得像是展示他的珍宝。
“对啦！我还有很多漂亮的裙子……”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偷看云琇的脸色：“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正常呢？“
云琇摇摇头。
这是郑思愁的私事，她没有权利去干涉。
她想了想，安慰道：“你也不用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而且，大多数修行者站在这里，都会跟云琇有一样的想法。
毕竟，修行界什么样的怪人没有？
云琇多少看出来郑思愁在凡人界生存多年，所以对修行界没什么认知。
他就像误入巨人国的小矮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窥察这个世界，但是他跟这个世界又那么格格不入，所以才会那么孤独。
因为他不明白修行界是什么模样，所以才会这么彷徨。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安于现状，不去奢求那些遥远的希望。
见云琇真没有看不起他，郑思愁高兴地要把那些漂亮衣服给她穿。
这些裙子件件珍贵，应当是琴心费了些心思收集到的，云琇不肯收，只道太过贵重。
郑思愁祈求道：“你就替我穿吧！这些衣服都是我亲手做的，很好看对不对？但是没有人能看到它们，欣赏它们，真的好让人遗憾啊……”
他这么一说，云琇便不好拒绝了。
看她将自己送的衣服都好好收起来，郑思愁又兴奋地带她去看他最喜欢的秋千。
秋千是琴心和郑思愁一点一点亲手而作，架上爬满了粉蓝二色的小花，翠绿的叶子在风中摇曳，很是漂亮。
郑思愁拉着她在秋千上坐下，午后暖阳温柔地爬上双腿，意图透过密密麻麻的藤蔓，跟他们打招呼。
在这样和煦的阳光里，郑思愁的情绪却忽然低落下来：“安安，我好想出去啊……”
云琇侧头看他，虽然有些不忍，还是道：“得问问琴心长老才行。”
“她也会经常带我下山，但我们每一次去的都是凡人界，安安，你说修行界是什么样的呢？”
修行界是什么样的？
云琇想了想，缓缓道：“混乱、危险。”
但是修行界也自由、宽广。
有许多壮观的景色，有许多有趣的灵植灵兽，只要出去走走，每一日都能看见新鲜的事物。
而且，在这里，允许各种特立独行的人走在街上，人妖魔鬼仙，不管什么种族，都能活得堂堂正正。
云琇没有告诉他这些，而是轻声问：“你可有想过，若你在凡人界，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郑思愁想起在凡人界时见过的各种大人，抿了抿唇。
若是在凡人界，他可能会被框定在某块土地，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他可能会成婚生子，可能会做官。
但是真正开始设想就会发现，不管怎么样的未来都是不确定的，哪怕他生活在凡人界，哪怕他能修炼，也不一定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郑思愁释然道：“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我还有师父呢……”
“你既然知道琴心长老是关心疼爱你的，你就多相信她一点，有什么想要的，告诉她就好，不用怕给她添麻烦。”
虽然郑思愁已经活了几十年，但是这点时间于修士而言也不过倏忽一瞬，琴心想必也不会介意，用几十年陪伴他，直至他寿终正寝。
郑思愁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有的时候也会责怪师父，生气的时候，我就会捣蛋，比如，拔掉她喜欢的花，我很任性对不对？”
琴心每次都会生气，也会罚他，但是也依旧对他很好。
所以，每次郑思愁犯了错，又会开始自责，开始弥补。
云琇摇摇头：“你已经很好了。”
在这种情况下，郑思愁还能保持善良，发泄情绪也从不过分，已经足够让人佩服。
若他能够修行，恐怕他的心性足够她畅通无阻地修炼至褪凡境。
“思愁。”
不知何时，琴心已经牵着澄碧，到了他们不远处，温和地叫了一声郑思愁的名字。
郑思愁回头看到师父熟悉的身影，欢呼一声，扑进她怀里。
琴心松开澄碧，拥着自家小孩儿，明明笑得那么温柔，但云琇却觉得她好像要哭出来了。
她招了招手，带着澄碧走到一边，不再打扰这师徒二人。
“思愁，你可知道，你为何要叫这个名字？”
长辈给孩子取的名字，通常都饱含他们美好的寄望。
思愁，这样的名字美则美矣，但听着实在不怎么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