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医修
第二日，云琇去找宋还息。
她到的时候，宋还息在看书，手里拿着一根银针，像是遇见什么难题。
看到云琇，他明显一怔，而后眼睛里弥漫开笑意：“陈师妹！”
作为曾经的大师姐，这声师妹，云琇听多少遍都听不习惯。
也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是这次入门的女弟子之中年年纪最小的，所以众人叫着师妹就一直没改口，哪怕云琇的修为已经在他们前面。
宋还息给她斟了一碗茶，云琇端起茶杯浅啜饮一口。
“这茶……”她有些惊讶地看向宋还息。
“这是我自制的药茶，能够蕴养筋脉和丹田，说起来正适合你的情况，晚些我给你包上一些，你记得常喝。”
“这太贵重了。”
宋还息浅笑间扬了扬眉：“也不算贵重，只是费了些心思才兼顾了味道和功效。”
明明是谦逊的话，但任谁都听得出来他的骄傲。
云琇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对了，陈师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云琇拱拱手：“当然是请宋大医仙出手，救救我的小命。”
“师姐怎么会来找我？我学艺不精，可不敢接诊。”
宋还息敢说自己在医道上所学不少，但却不敢说自己已经能独当一面，毕竟他不过入道几年，所见过的，所实践的，都太少太少。
“不如，我帮你问问看，我师父能不能帮你。”
说着他就要起身，云琇连忙拦住他：“你先听我说。”
见他没有再走的意思，云琇问他：“你修习医道时，第一堂课学的是什么？”
宋还息不知道她为何会忽然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第一课是和讲师还有其他医修弟子互相认识。”
云琇笑容一僵，尴尬地搓了搓食指：“那第二堂呢？哦不，你们医书的第一部分，讲的是什么？”
“是认识修士的身体。”
“那就对了，你是熟悉丹田和筋脉的吧？还有，神识如何蕴养，也是知道的。”
宋还息无奈道：“是这样没错……”
“你也知道该用什么药，对不对？”
“是……”
云琇一抚掌：“那就能治！”
“师妹，”宋还息收回笑容，严肃道，“医道没有那么简单。我们医修要对每一个经手的病人负责，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也不能。”
“那秘境之中你不是也出手过许多次了？”云琇当然知晓他的坚持，但她现在的修为只有真武境，要想瞒过其他老练的医修，实在是难。
也只有宋还息这个才真我境的新手，她才能瞒过去。
况且，他的人品，云琇信得过。
“秘境之中是无奈之举，”宋还息依旧坚持，“我还没有出师，还有很多不足。若是师父知道我这时候就不自量力地接手病人，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云琇沉默片刻，无奈地抽出刀，架在他脖子上：“治不治。”
她没什么成算，因为在宗门，她不能对同门下手，宋还息必然也明白这一点。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宋还息瞬间改口：“好。”
云琇：“嗯？”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默默收回刀。
宋还息却笑了笑：“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不过，他也看出来云琇不愿意别人知道她真实的身体情况。
她有难言之隐，宋还息也不追问。
他取出一个扁扁的长盒，打开盖子，里头整整齐齐摆着数百根银针。
“但是呢，作为朋友，我会帮你。”
哪怕这件事并不符合他的原则。
云琇坐回去，看着他纤长干净的手指捏起银针，沉默良久。
修行界的医修，首先是修行者，所以他们具备修行者的一切素质，比如冷漠，利己。
他们行医，求的是利，求的是名，求的是医道更进一步。
但就是有这么一群医修，他们秉持着凡界医者那套悬壶济世的原则。
出手救人，就是单纯的救人。
单纯的……不忍他人受苦。
但是这种医修，云琇也只见过寥寥几位。
许多修行者，受他们恩惠，也笑他们愚蠢。
但云琇却看到他们闪闪发光的灵魂。
在这个污浊的、利益至上的修行界，还有那么极少的一些人，坚持着正义、底线、良心，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样的人，太可贵，也太可敬了。
而她云琇，却在逼迫宋还息打破自己的原则……
看出来云琇有些闷闷不乐，宋还息却反过来安慰她：“你不要觉得内疚，是我想帮你。”
他依旧记得她站在众人前头，撑起阵法的样子。
她觉得他可敬，他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她的。
“只是我才初出茅庐，所以一个不小心就会犯错，我若犯错，危及的是你的性命，你可想好了？”
云琇毫不犹疑地点头：“当然。”
从暂时抛弃云琇这个身份起，她就行走在薄冰之上，宋还息所说的危险，不过是日夜常伴她身侧的伙伴。
不过，她还是停顿了一下，牢牢盯住他的眼睛，问道：“我可以信任你的，对吧？”
宋还息肯定道：“当然。若你不放心，我们可以签个契约。”
云琇想了想，还真就拿出一张契约卷轴。
宋还息二话不说就将契约接过，在他准备划破手指时，云琇抽回卷轴，眨着眼，无辜笑道：“骗你的。”
哪怕这样，宋还息依旧没有生气，还是笑如春风的模样，他重新拿起银针：“以我的修为，还没办法彻底探查清除你的身体情况。我会用这套银针法器为辅，你莫要抵抗。”
云琇配合地捞起袖子：“开始吧。”
这次，她没有遮掩自己的伤势。
哪怕宋还息已有预料，但还是被她的状况惊得变了脸色。
“你上次……”
“上次有所隐瞒，见谅啊……”
宋还息沉默许久。
他看出来她这些伤有些年头了，也看出来她修为有损，但是他没有点出来，很快收敛好情绪，轻描淡写地点了一支香：“这种香能宁神静气，你先睡一会儿，我要做点准备。”
云琇睡着之后，宋还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压下心中的担忧和恨铁不成钢，一头钻进书阁，疯狂地翻阅起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