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救赎？
记忆中，当时的萧扶风已经十来岁，可他身体瘦弱，饥寒交迫，像是刚七八岁的孩童，面黄肌瘦，脸上还有很多淤青和伤痕。
“你也被人欺负了吗？”
这是柳映水小时候跟萧扶风说的第一句话。
当时，萧扶风原本满脸警惕，浑身紧绷，却在听见这句话后，眼底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思虑半晌，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只早已冷冰冰的半只烧鸡。
萧扶风小心翼翼的将烧鸡上面唯一一根鸡腿撕了下来，递到了柳映水面前。
他一边咽口水，一边温声道：“吃吧，吃饱了就不觉得冷了。”
当时，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柳映水被冻得瑟瑟发抖，手都僵硬了，连鸡腿都拿不稳，一不小心竟掉在了地上。
萧扶风眼里瞬间溢满的心疼，柳映水现在还记着。
他将鸡腿捡起来，重新递给她。
可粉团子柳映水却摇了摇头，嫌弃道：“脏了，我不要吃。”
闻言，萧扶风深深看了她一眼，小小年纪，眼底充满鄙夷道：“不吃就饿着。”
他拿起沾满泥土的鸡腿塞进嘴里，三两口便将上面的肉吃了个干干净净。
肉啃完了，他就抱着骨头啃。
直到将那些鸡骨头搅成碎渣，再面无表情的吞咽到肚子里。
当时，小小年纪的柳映水被惊得吓了一跳，连忙问：“你这么连鸡骨头都吃？你不怕吃坏肚子吗？”
萧扶风嗤笑一声，道：“我更怕饿肚子，要不是今日宫中宴饮，御膳房忙乱不堪，你以为我能趁机偷掉这半只掉在地上的烧鸡吗？”
“没人给你送饭吃吗？”
“大小姐，你以为我是你吗？”
萧扶风小小年纪，神情却冰冷至极，淡声道：“我娘疯了，我爹不要我，我要是像你一样不肯吃掉在地上的鸡腿，怕是早就饿死在这里了。”
粉团子睁着圆圆的眼睛，不解地问：“你娘是谁？你父亲又是谁？”
萧扶风咬了咬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父亲两个字，他压根喊不出来。
萧扶风将剩余的半块鸡架收起来，朝着柳映水下逐客令。
“你该走了，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等一下。”
柳映水叫住他，语气软糯道：“你不要吃鸡骨头了，我去给你拿好吃的！你在这里等着我！”
粉团子穿着绫罗花袄，胖嘟嘟的身材从狗洞里爬了出去，一溜烟便没了身影。
柳映水原本打算溜到宴席上去拿些糕点送给他吃，可惜半路上遇见寻她的内监和宫女。
她消失了许久，宫里为了找她都差点将地皮翻了一遍。
原来开席后，皇伯伯迟迟没有找到她的身影，便询问各处，那些调皮捣蛋的世家小姐少爷生怕被罚，愣是不敢吱声。
后来，见事情闹大了，他们才哭哭啼啼地说出她的去处。
被宫人寻回来之后，皇伯伯便派了专人看管着她，也不让她继续乱跑。
所以，柳映水答应给萧扶风带去的糕点，一直到元宵节那日才兑现。
只是，当柳映水从狗洞爬进去的时候，她并未在狗洞附近寻到萧扶风的身影。
柳映水害怕皇伯伯又想上次那样找不到她，便将糕点放在了狗洞附近的平坦空地上，便匆匆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当时萧扶风就在附近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是不论她如何呼喊，他都不曾出现。
他就是要看她着急失望的模样。
不守信用的人，不值得他的回应。
元宵节过后，每隔几日，狗洞附近都会出现新的吃食，有时候是馒头，有时候是烧鸡，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些蜜饯零嘴，吃起来仿佛要甜掉牙齿。
之后，萧扶风渐渐摸清了规律。
每月初一十五，柳映水必定会出现，中间偶尔也会出现，但并不准时。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萧扶风也会用冷宫的杂草变成兔子或者蛐蛐的模样，作为回礼，放在柳映水每次给他送来吃食的地方。
就这样，凭着柳映水的投喂，萧扶风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冬日。
直到有一年，柳映水前来送吃食的时候，隔着墙，萧扶风远远便听见了另一道低沉的声音。
“念念，你可知被关在冷宫的人是谁？”
“这里头被关着的，是陛下生平最厌恶的两个人，这件事若是被陛下知晓，就算有梅娘娘护着，你少不得也要挨罚。”
“今日的吃食送了便送了，只不过是最后一回，往后你可不许再来这种地方。”
话音落下，那道熟悉的甜美嗓音响起。
“承琅哥哥，这话刚才来的路上你已经说过多次，我记下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这一天，萧扶风终于知道了粉团子的名字。
她叫念念。
只可惜，从那一日开始，虽然每隔初一十五，吃食照旧会出现在狗洞旁，但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同样记得那个男人的名字。
她叫他承琅哥哥。
这些年，萧扶风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只想着哪一日死了便死了，反正也从未有人在意过他的生死。
可当她再也不会出现在熟悉的地方，萧扶风的心里头一次生出了冲破这堵高墙的念头。
这个念头，在她不曾出现的每一日，每一夜，都在疯狂蚕食着他的身体，直到将他啃食殆尽，疯狂欲念，破体而出，再也不用压制。
虽然他们两人相识多年，可柳映水对萧扶风的印象，似乎始终停留在第一天。
脆弱渺小，仿佛一阵风就能让他碎裂。
柳映水回忆起萧扶风的事情，情绪总是很复杂。
一方面，她可怜萧扶风的身世。
若她经历过这一切之后，怕是比萧扶风还要疯。
另一方面，她又可怜原身。
这样的故事，不论说给谁听，只怕都会以为原身是萧扶风的救赎。
原身给了萧扶风数不清的善意，可她却没从他身上体会到一丝一毫的善意。
书中，萧扶风将原身囚困在身边，日夜凌虐，害得她惨死宫中，至死都不知道，她苦苦所求，不过是柳瑞的一条生路。
可柳瑞早已被萧扶风斩草除根！
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