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人没了
此时此刻，柳映水面临生死抉择。
一边是方荷的母亲，一边是隔着灭族之仇的赵成。
柳映水来不及多想，以最快的速度给赵成的伤口作了包扎，但赵成的伤势太重，这样简易的包扎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
“赵成。”
柳映水匆忙站起身，“抱歉，若你能挺过去，我再来救你。”
说完，柳映水撒开退朝着河道的下游冲去。
整条溪流从山坡上顺势而下，到了平地之后，流速变缓，水也变得很浅，柳映水沿着河边一直找过去，终于在一处水草茂密的地方，发现了钱氏的身影。
“伯母！”
柳映水跳进水里，淌过冰冷的河水，来到了钱氏的身边。
此时此刻，钱氏已经昏迷不醒，她几乎整个人都被水草包裹着，鲜红的血随着碧波泛起的涟漪越飘越远。
她受伤了？
柳映水用尽力气将钱氏拖到了岸上。
“伯母！醒醒！”
“方荷还在等着你回去呢！”
“你醒醒！”
钱氏滑倒的时候应该是磕破了头，血顺着她身上的水滴答答的流在地上。
柳映水一边做急救，一边大声呼喊着钱氏，可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钱氏的身体被河水浸泡的冷冰冰的。
她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柳映水跪在地上，膝盖被石头磨出了血，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直不停的给钱氏做着急救。
哪怕钱氏的胸口早已没了起伏，她仍旧不愿放弃。
“伯母……”
柳映水看着钱氏灰白的脸，内心一阵挫败，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方荷，我尽力了……”
“找到了！”
“找到柳姑娘了！”
身后响起呼唤声。
孙川领着好几个差役寻了过来，立即冲到柳映水跟前。
地上，水混着血，淌了一地。
孙川担忧道：“姑娘，你没事吧？”
“方荷的母亲……”
柳映水哽咽到难以言说，声音颤抖道：“没了。”
“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姑娘节哀吧。”
孙川走上前，将柳映水搀扶起来，顺势吩咐旁边的差役道：“劳烦诸位兄弟将这位……这位夫人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迎面遇上燕九。
他身后并没有禁军侍卫的身影，形单影只的，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柳映水往他身后瞥了眼。
燕九立即将手背到了身后，脚步急切的迎上来道：“如何？方荷的母……”
话未问完，燕九便瞧见了钱氏脸色灰白，被差役抬着走过来的画面。
“这……”
燕九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人没了。”
孙川拧着眉头道：“落水不可怕，要命的是掉下去的时候摔到了头，方才发现她踪迹的那片水渠已经被血染红了，估计早就断气了。”
柳映水眼里含着泪花，自责道：“要如何跟方荷交代呢？我答应她，一定会把人救回来的。”
“事已至此，节哀吧。”
燕九看向柳映水，安抚道：“缓缓和她说，如今她就只剩你这一个朋友了，你得振作起来，好好照顾她。”
“是啊。”
孙川附和道：“姑娘也不要太过伤心，咱们先回去。”
流寇死的死，逃的逃，孙如海已经控制住了局面，损失的只有商队的马车。
流寇闹出来的动静，虽然看上去声势浩大，但好在他们只是想求财，所以劫持了商队的马车之后，便一哄而散。
流放队伍只是有几人受了轻伤而已。
方荷见到钱氏的尸体，哭得几近昏厥。
回来的路上，柳映水的脑子里一直在想安慰方荷的话，可真到了这地步，她发现任何安慰的话，在生死冲击之下，全都失去了力度。
她只能抱着方荷一起哭。
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方荷，她一直都在。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结束了。
或许是因为被流放之后，又经历了种种惊险刺激的事情，很多人每天都生活在担惊受怕的情绪里，但又不得不压抑着。
方荷的哭声，在场众人感同身受。
很多人都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们不是哭钱氏，更不是哭方荷，只是在哭自己。
天意弄人。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众人的情绪陷入了低迷中。
方荷哭晕过去好几次，最后体力不支，声嘶力竭，柳映水看不下去，便想拖着方荷离开。
可方荷死守着钱氏，怎么也不肯走。
无奈之下，燕九冲上去一把将方荷瘦弱的身体抱在了自己怀里。
柳映水赶忙道：“我们的马车还在，你抱着她去马车休息吧。”
燕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由着方荷不分敌我的一通撕打，强势将她抱走了。
孙如海叹了口气，缓缓走过来，道：“人已经没了，就算哭死，人也回不来了，还是早些让她入土为安吧。”
说着，孙如海便吩咐一众差役去土坡上挖坑。
“孙大人，还是等等吧。”
柳映水制止道：“等方荷冷静下来，问问她再说吧，这里就是一片荒郊野岭，方荷肯定不忍心将她母亲葬在此处。”
“可……”
孙如海眼里透着讶然道：“如今虽然天凉了，可是人已经死了，你们难不成还想背着尸体上路？”
“不不不。”
柳映水摆手道：“我的意思是可以先将钱伯母火化，方荷带着她母亲的骨灰上路即可，等回头方荷在哪里落脚，就将她母亲的骨灰葬在那里，母女俩也就不用分离了。”
“什么？”
孙如海满眼荒唐道：“你想让人家挫骨扬灰？那可不行！这可是损阴德的事情，谁不想囫囵个儿的埋在地下？你可别出这种馊主意了。”
馊主意？
古今观念真是不同。
古人讲究入土为安，自然是要衣冠整齐，全须全尾的入土。
孙如海再次吩咐众人准备挖坑。
柳映水忙道：“孙大人，我还是去问问方荷吧？”
见柳映水坚持，孙如海也不好直接做主，毕竟死的人是方荷的母亲。
孙如海摆了摆手，示意柳映水赶紧去问。
方荷还在哭。
柳映水站在马车外，只能硬着头皮的开口。
半晌过后，方荷哽咽道：“念念，母亲这辈子过得颠沛流离，我想她是不愿与我分开的，我也不想将她随便葬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好。”
柳映水安抚道：“我去告诉孙大人。”
话音落下，马车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燕九与方荷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方荷道：“我自己来，我想送我娘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