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下了一场大雨后，落幕的余晖露出脸来，染红了天边的云彩。
仲夏季节，卯时天还未见黑，晚膳的时候，依旧未见沈项，苏瑶一个人吃了晚饭。
陵城制度开放，百姓夜生活丰富多彩，天团店铺内又坐了满满当当的客人，都在讨论这二公会是怎样的风采。
苏瑶穿过人山人海的天团，来到后台，走过林荫石子路，到了后面的排练小院。
还未进去，各种嘈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有争吵，有东西掉落在地的撕裂的声音。
“你是世子了不起啊，凭什么不练？”
“我说了，我不练，我明天就退出。”
“你说不练就不练了，没有几天就公演了！
……
苏瑶抬了抬眉，推门进去。
争吵不休的排练厅变得安静下来，噤若寒蝉，几个队员并齐站着，围着坐在角落里的温闵。
温闵蜷着腿坐在马扎蹲子上，胡渣冒在挺拔的鼻子下细细一层还未清理，平时疏理得一丝不苟的青丝竟然也有几分凌乱。
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温闵，颓靡，强硬。
苏瑶出口问：“怎么了？”
张成指着温闵：“他突然不愿意练了，说要退赛，可我们都练了几天了。”
“退赛？”
突的，温闵站起来，走到苏瑶面前，一字一句说道：“我要退赛！”
温闵一直以来如他的名字一样，温煦，脾气好，从未像现在这样脸憋得通红，语气生硬。
“你跟我出来一下。”
温闵跟在苏瑶后面走到偏远的一个房间，推门进去，苏瑶寻了张圆凳坐下，对着温闵说了句：“坐下吧。”
温闵笔直的立在一旁，一语不发，微垂着脑袋，一张脸绷紧。
苏瑶瞧见他这副模样便觉得有猫腻，从他答应来参加比赛开始，每次便都躲着自己，见了自己也都是低头，躲避目光的交接，她便在猜测从前的九公主与他之间必然产生过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穿到九公主身上的时候，属于原主的记忆灌输了一部分进脑袋，但是大都是一些碎片，所以她到底和这万千女子追捧的温闵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往，苏瑶不得知。
“为什么要退赛？”
温闵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强迫自己看着她，说道：“不想玩了。”
苏瑶把刚倒好的茶盏重重一甩在桌上，溅出了些黄色的茶渍，火红的桌布湿了零星几点。
看着面前的女人，站起来，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嘴里质问道：“玩？你当这是玩？就算是玩，之前不是很开心，怎么就不玩了？”
温闵往后退了一步，神色略有慌张，拳手攥紧，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脑海深处那些阴魂不散的记忆从大脑底部跳出来，一步步占据着整个大脑，无法思考。
“温闵，你？我就是玩玩，你以为你是谁？只不过是苏菲那小贱人喜欢你，我才费劲心机让你爱上我！”
“我根本不爱看戏，我也不喜欢看书作画，我都是为了骗你啊！”
“你怎么那么愚蠢？”
……
“不！”
温闵突然像疯了一样，双手抱着头，表情狰狞，身体不停往后颤抖着。
苏瑶几步上前，伸手扶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你害怕我？到底是为什么？”
温闵已经退到门前，退无可退，蹲下，缩在角落后，像只正被主人抛弃无法接受情绪激动的小猫咪。
苏瑶退到一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一旁。
过了许久，温闵冷静下来，把变得冰凉的茶杯拿起，搁置在圆桌上，转身往外走。
身后想起女孩的声音：“不解释一下吗？”
他脚步顿住，转身，这回没有像往常一样躲避她的目光，而是笔直的走到圆桌旁，坐在一旁。
“你不是她！”
不是疑问，而是一种肯定，还是一种他已经接受的结果。
“所以我没必要怕你。”
几句话证实了苏瑶的猜测，却还是不知个中缘由，杏黄的油灯因为凉风拂过，忽闪忽闪的，苏瑶盖上透明围罩，开口问道：“我能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他脸色暗沉，眉间的沟壑更深了些。
沙哑的嗓音让人怜惜：“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我十二岁那年进宫，在下着小雨的南亭湖边见到一个小姑娘，撑着茶伞，为几只掉了队伍的蚂蚁一边焦急的引着找到队友的路，一边为它们撑伞，半个肩膀的衣襟都湿了。”
“我加入这个很有趣的活动，一起帮助蚂蚁找到队伍，后来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后来，我十五岁那年，我们便两情相悦，我们时常去到南亭湖那里的一个私密的地方偷偷约会。”
温闵的脸上开始出现笑容，嘴角咧起一个弧度。
“可后来，她变得越来越暴躁，容易生气，对我也是忽冷忽热，我们经常发生争吵，或者说，她经常莫名其妙的生气，我开始越来越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我们开始越来越生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有一天，这种矛盾彻底激发，我才终于明白她莫名其妙的所作所为从何而来，她说我们的相遇都在她的设计之中，只是因为她发现二公主一直倾心于我。”
“她说不过是看我被讨厌的人喜欢了，想抢了，让那人得不到罢了。”
说完之后，他看向了窗外，眼神复杂，神色暗沉，眸中水润，个中隐藏着许多让人心疼的情绪。
苏瑶不禁骂了句：“渣女呀！”
“所以，你看着自己喜欢的一朵洁然不染的白莲花变成一个把刀指向你的恶魔，你接受不了，以至于后面看到她都害怕？”
温闵眸中眼色倏忽变得更加复杂，他想起那些一句句夜夜折磨着他的话。
“要不，把你阉了，变成太监，这样二姐该对你死心了吧？”
“哈哈哈哈，我现在好痛快，终于说出来了，你知道我以前伪装喜欢你，我有多痛苦，有多恶心吗？”
……
见他并未答话，苏瑶直切正题：“所以，你发现我不是她之后，决定要退赛？”
温闵点了下头表示肯定。
苏瑶嘴里呼出绵长的气息，信息量太大，当初他同意得突然，现在想来，好像确实是因为害怕的情绪。
当时并未思及太多，只当是自己公主身份高贵，提出的要求让人不敢拒绝。
好一响，她站起来：“我再给你一个晚上的思考时间，好好想想这个比赛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进来这么久，是否因为九公主的威逼而日日难安，二公的舞台就在几日后，和队友并肩作战排练了这么多天，是否真的要放弃。”
随即，她走到门前，手扶上门把，推开门栈之际，开口说了一句：“如果到了明日，你还是想退赛，我尊重你。”
冷稠月光覆在四合院上方，氛围寂静得寡调。
回到偏房，里面一片黑暗，并未传出一丝光亮。
苏瑶推门进去，就着月光提着裙摆轻手轻脚走进去，到了床前，脱了外袍，轻轻跨过去，躺在里面。
闭上双眼，久久不能入眠，脑海里一直闪现温闵那张纯良无害的俊颜，以及他轻抿嘴唇讲着那些暗黑的过往。
倏忽，一条手臂搭过来，苏瑶轻轻拿开那只环着她臂弯的手，滚烫的温度让她震惊，瞬间坐起来，顺着月光，探上男人的额头。
温度犹如火炉一般，触感烫手且湿哒哒。
苏瑶跳下床，点燃油灯，瞬间乌黑的屋子被杏黄的灯光笼罩着。
她走到沈项面前，蹲下，发现他的额头和脖颈处冒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汗珠，掀开被子，被汗水打湿的白色内袍紧贴身躯，露出清晰分明的线条。
细风从敞开的门窗吹进来，倏忽沈项身子蜷缩起来，抱成一团，眉间的沟壑变得很深，嘴里喃喃不安：“冷，好冷！”
沈项有寒疾，这是老夫人去避暑山庄前告知她的，让她好生照顾。
苏瑶找出老夫人给的药方，要药膳房寻了那几味药便匆匆忙忙赶到庖屋生火熬起来，期间担心沈项病情加重，喊了小桃起来看着火。
看着沈项缩成小小的一团，眉间紧蹙，哪里还有半分今日回来时那股凶狠的劲儿。
可他的衣服都是出了汗变得湿哒哒的，要换掉才行。
她轻轻摇着他，试图唤醒：“沈项，沈项，先起来把衣裳换了，好吗？”
那人无动作，继续蜷缩着，表情不安的喃喃自语。
“不要！”
“阿爹，阿娘，不要离开项儿！”
“我不许你走！”
……
无奈，苏瑶只能翻出他的衣裳，扶着他起来，闭上眼睛，慢慢脱着那湿漉漉的衣襟。
倏忽，翻着衣裳的手被一抓，她整个人被拽到床榻上，不按章法的吻粗咧的落下来。
沈项寒疾病发不多，但是没有规矩，很突然，上一次寒疾发作还是进宫回来那次，她错把他治理寒疾的药膳喝了，导致神志不清下两个人一夜、情。
因此她没有照顾他寒疾发作的经验，只是历史如同上一次上演，此刻清醒的她，只觉他身上的温度高得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