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沈书是第一次见沈顾杀人。
沈顾背对着他，黑色作战服把他和黑暗融为一体。
他修长身影染上一层夜色寒凉，略显单薄的后背绷成一条直线。在他身前，被他一枪毙命的男人还带着不敢置信的迷茫，枪口余温未散，人已经死了。
池陆走近沈顾身边，手中的枪同时插入腿边机械装置里，侧头正和沈顾说着什么，表情镇定如常，甚至没看倒下的人一眼。
沈书环臂缩了缩，冷意一直从骨子里往外冒。
余闻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老式zmn作战服，f或者g区的人吧。”
“他们找谁不好，非要找上我们。只要军队的人不在，我们也没什么好怕的。”小百科从陈成后面走出来。
“我们要这样持续一整晚吗？”沈书不敢离开唐子半步。
“如果没人撞上来，我们只要安静等到明天就好。明天各个区的掌管者有圆桌会，会后才是真正的战争。”
今晚更像序幕，各区交手更多是为了试探。
“是呀，明天可就没今晚这么‘和平’了，和闹着玩似的。”小百科笑道。
“可是，已经死人了……”
“死人算什么，圈外要是不死人才叫奇怪呢！”
陈成打了小百科头一下，小百科耸了耸肩，朝沈书笑道：“别怕，你看咱这边都是大佬，咱俩只要抱好大腿就行了！”
沈顾虽然没在沈书身边，但一直关注他。
池陆往后扫一眼道，“以前保护得那么好，现在当他面杀人，不担心他怕了？”
沈顾担心的不是这个，摇了摇头没说话。
夜色渐深，天空整个像被泼了厚厚一层墨，除了月牙，一颗星星也看不到。
随着时间推移，沈书心也被黑色蒙住了似的，黑冷一片，脸色越来越白。
等天色微明，几人身上或多或少浸血，大多都是轻伤。
沈顾习惯坐在墙角，长腿一侧一立。
“哥，你手流血了。”
沈顾眯眼看了看，不怎么在意的在胸口抹了一下，“没事，一晚上没睡，能撑住吗？”
“哥，你现在问这个可是晚了。”沈书一晚上脸色都不好看，直到这时才神情柔和下来，他从背包里拿出纱布给沈顾包扎，“你看，血根本没止住，还在流呢。”
沈顾虎口有道刀伤，不深，血流成了一条红线，他只要多擦几次很快就会愈合。
沈书一圈一圈把纱布缠在沈顾手上，缠着缠着眼圈就红了，“哥你以前在野外都这样吗，动不动就受伤？”
“没有，我实战一般，都是陈成他们冲在前面。”他说完抬眸看陈成。
陈成也配合，“是，你哥能看出巨兽弱点，我们可不舍得让他冲锋陷阵，就让他在后面。”
小百科一愣，“沈顾哥能看出巨兽弱点？”
陈成从小百科后背拽了下。
沈书在沈顾手上系了个蝴蝶结，低头道：“那就好。”
天亮后，这出热身戏暂时拉下帷幕，他们走出屋子，很快和薛冷汇合。
圆桌会议定在第一临时基地充能区二层会议室，会议室比下面一层小一半，三面装着落地玻璃，坐在里面很容易就能看见充能区中央巨大的充能泵。
“上面全是掌管者，咱们在下面等吧，没老大的指令前打不起来，争取休息会。”陈成望楼上。
s区被z星总军队控制，无论圈内圈外。
想在s区圈外生存，前提就是要先在军队备案，这些人平常不用听命军队，但只要有紧急情况，军队有权紧急召集他们。
这次军队的人一个没来，等同于s区不参与h区资源瓜分。
会议室里一共七人，a-g区的掌管者难得凑在一起。
薛冷不久前才从c区回来，不可避免和闫良碰上，一个冷得冻死人，一个邪得让人遍体生寒。
闫良挑衅一笑，“上次你走得急，我都没好好招待你。”
“下次吧，我来招待你。”薛冷拉开椅子落座。
听着客客气气，却没人会真的觉得两人关系不错。
沈顾短暂浅眠，他不担心突发情况，身边都是自己人，他身体才刚恢复，状态还没完全回稳。
会议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伴随着三块落地玻璃的其中一块碎裂落下而暂时结束。
闫良跨坐在圆桌上，打了个哈欠，手在桌边点了几下，扩音器从桌台里送上来，他敲了敲麦克，“啊，啊，试音，试音。”
没人说话，空旷的充能区如无人之境，回荡着闫良懒懒散散的声音，“两个多小时也没谈成什么，干脆点，七十八个充能区先到先得，哦，后到的抢到也行。”
“开盲盒吧，七十八个充能区哪个会是空的呢……”
沈顾抬头，目光往闫良身后看，其他掌管者一言不发，神情冷漠又暗藏怒意，b区的掌管者捂着左肩，那里被开了个洞，血流如注。
这一瞬间，气氛紧绷到极点。
“怎么不动，难道还要喊个口号？比如四三二一之类的。”闫良挑眉笑了笑，下一刻便拔枪对准了他左手边的e区掌管者。
沈顾对那人有点印象，他是e区元老之一，叫万江。
被枪指着，万江一点上位者的气势和尊严都没有，他几乎是马上抱头蹲下，抖如筛糠，嘴里惊慌失措的叫着：“别杀我！别杀我！”
闫良还是开枪了，子弹打中万江手臂，万江倒在地上，快六十岁的人，捂着胳膊吓得屁滚尿流，惨叫成了开战的战鼓。
充能区骤然成了混战场！
闫良掏了掏耳朵，“瞎喊什么，聒噪。”
他看似心情不错，还有心思对薛冷点头示意一下，然后转身对其他掌管者说：“不管他们，先让下面打着，咱们继续开会。刚才说到哪了？哦对，说到我放在b区的那些大宝贝了，它们太饿，也不知道b区能不能满足它们。你们说b区会不会成为下一个h区呢？”
“跟紧我！”变故发生的一刻，沈顾抓着沈书往后退，唐子护在沈书身边。
其他人隐隐把他们围在里面，陈成也把小百科推了进去。
从他们知道沈顾是omega后，第一想法就是保护。沈顾也没多余精力在意这个，他带着沈书后退，a区的人很快散开在密密麻麻的人潮里，只有陈成这一队试图暂时脱离混战圈。
他们队里有两个omega和一个战斗力低的小百科，冒不起风险。
几人同一时间激活机动匣。
沈顾：“还记得我教你的吗，启动机动匣！”
沈书胡乱地点了点头，手忙脚乱低身启动腿部机动匣，被充满的能源顺着喷射口溢出，带着沈书踉跄几步，差点站不稳。
唐子一把扶住他：“小心！”
沈书咬唇，目光慌乱往四周看。
小队被冲击而来的攻击打散不少，沈顾分出精力保护沈书，防御为主。
“余闻！回来！”陈成大喊一句，随即骂道：“这小子，杀红眼了！”
机动匣把余闻急速推出地面，几人视线跟着余闻移动，略过房顶时突然一滞。
“余闻小心！！”陈成话音刚传到余闻耳中，房顶突然陷下一大块，足足碎成车那么大的钢筋混凝土猛地砸下，天灾般直接把空中弹射而起的一众人碾成了一滩血肉。
房顶空隙中，巨兽露出獠牙，唾液顺着弧形牙齿滴落地面。
“他妈的，巨兽还要来掺一脚！”陈成急道，“池陆，余闻交给你了！”
池陆增加能源使用量，在一众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影中起落，朝余闻摔下的地方赶过去。
“我们得出去，小书，小书！”沈顾叫他。
沈书愣愣地站在原地，他颤抖不止，抬头看向巨兽的眸子里盛满惊恐和惧意。
沈顾这才发现他脸上全被汗和泪浸湿了。
“这就是……巨兽……”
“小书，我们得走了！”
“巨……”
陈成长话短说：“他第一次见巨兽接受不了很正常，唐子，你抱他走！”
他们才刚跑出去一点，巨兽就把充能区顶层撞碎了。
巨兽有力的后脚踩在充能泵上，足足十五米高的充能泵发出一声刺耳轰鸣，下一秒就变了形。坚硬的金属材质在巨兽脚下像纸一样被挤压成皱巴巴的一团，上面轮胎大小的螺钉受力弹出，子弹般打进墙里，深深嵌入。
如果这东西打在人身上，即刻就能让人支离破碎！
充能泵裂开无数道口子，能源自地表与充能泵连接的通道口喷涌而出。
肉眼可见的气体晕着烟雾直冲而上，巨兽吼叫一声，挪开兽脚，兽尾飞速扫过，被压扁的充能泵被兽尾巨大的力量甩到一边，发出轰隆巨响，被撞上的墙轰然倒塌。
墙外，另一头巨兽探头进来，竖瞳晃动间，蛇一样分叉、却比蛇巨大无数倍的舌头闪电射出，卷起一个人直接吞进了嘴里。
不止一头巨兽！
充能区外会不会已经被巨兽包围了？
未知最容易击溃人的防线，让恐惧加倍。
沈书两条腿不听使唤，几乎要跌坐下去。他两耳嗡嗡作响，人们的惨叫，巨兽的嘶吼，还有身边人说的话。
他们在说什么呢？
小心……
声音由远及近，沈书突然回神，耳畔终于听清了声音。
“小心！”
沈书尖叫着被唐子压在身下，血顺着唐子额角滑落，唐子忍痛观察沈书，见他没事，想说话，可才开口，血就先一步咳了出来。
沈书脸上是唐子的血，滚烫滚烫，灼烧着他。
“唐，唐哥……”沈书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脑袋有一瞬间不听使唤。唐子维持护着他的动作，背上石块簌簌落灰。
“哥，救救他，哥！！”沈书心如刀绞，勉强爬出唐子身下，疯狂喊着沈顾，却又兀地停住！
沈顾就在唐子不远处，左半个身子抵着石块，帮唐子分摊了部分重量，被压在石块下的左手曲成诡异弧度，一根尖利的钢管正穿透他的右肩。
沈书喘不过气，张大了嘴巴却只能发出尖细的气声。
危险是一瞬间发生的，连给他们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沈顾看着沈书的眼神安抚又温和，他受伤比唐子还重，声音却丝毫未变，先是让沈书靠里躲起来，又接着低声对唐子道：“还能动吗？”
唐子：“没问题。”
“那我们——”他话音未落，突然发现沈书不太对劲。
沈书还站在原地，他不躲不避，好像没听见沈顾的话。一双眼睛盯着沈顾和唐子，却已然失焦，眸中毫无亮色，表情麻木又僵硬。
沈顾没来由的心慌。
他试探叫：“小书？”
唐子心急如焚，“快把石块弄下去！”
沈顾没管唐子，加重了语气：“小书，看我！”
沈书依旧一动不动，像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
“我用力了！”沈顾慌忙对唐子说，右手按压住被钢管刺透的地方，两人很快把石块翻下去。
沈顾想抱沈书，但他左边身子没知觉，右肩又有尖利钢管，最终只能抓住沈书的手。
唐子把沈书抱进怀里时，感觉到沈书全身冰凉，一点热气也没有，好似站在极冷天气里很久，已经被冻僵了。
“小书，我带你走！”唐子说着就要把沈书抱起来。
而这时，一双冰凉透骨的手挡在唐子胸前，是沈书的。
见沈书终于有了反应，唐子欣喜若狂，“小书，别害怕！没事的，咱们……”
他低头看沈书，明明是他熟悉的沈书，却又陌生到让他说不出话来。
“哥。”沈书没有看唐子，而是侧眸与沈顾对视。
沈顾握着沈书的手微颤。
沈书歪了歪头，抬眸瞟了肆虐的巨兽一眼，目光讽刺而鄙夷，“这么丑的东西，真让人恶心。”
“……小书？”
“哥，你怎么能伤成这样，要是让那些疯子看见，还不知道要怎么笑你。”
沈书手上的寒意顺着指尖传递给沈顾。
接着他疯狂一笑，“解决这种东西，根本不用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