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大白兔奶糖
女人舌头被割了，没法说话，她只是盯着罗宇升看。
罗宇升的面具在外几乎没有摘下来过。她又是如何认出他的？
“你知道我是谁？”罗宇升审视着她，心底似有什么裂开了，这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十年前就已经不再有了。
女人略微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男人，就能安静下来。仿佛他身上有一股很令她熟悉的感觉在，让狂躁的她得以平静下来。
她的记忆中，确实有那么一个人拥有这种能力，那个人就是小宇。可是小宇被领养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孤儿院了。
这个男人，真的是小宇吗？是小宇回来看她了吗？
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混乱了，时而发病，时而正常。现在，她以为自己还身在华夏国的孤儿院。而小宇，隔了许久都没来看她了。
罗宇升绷紧下颌线，他的呼吸似乎不顺畅了，或许是面具戴了很久的原因。
眼前的女人，露出迷茫，乖顺，又小心翼翼的眼神。
小时候的小梅，在孤儿院的大多数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他想取下面具，可是又胆怯了。
他既希望她能认出他，又希望她不要认出他。
小梅脚上有脚铐铁链，她走动就会发出声音。因此，即使没有用铁链将她拴起来，她带着动静，也不可能逃出去。
“呃啊呃啊……”小梅的喉咙里传出了声音。
罗宇升鼓起了勇气，凄然一笑，“我是小宇。”
小梅的眼里露出惊喜的光，仿佛一直待在黑暗中，终于有一丝光亮和温暖洒了进来。
她咧开嘴笑了笑，因为她长时间处在干燥的室内，嘴唇上都起皮了。
他一把拉过她，带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给她洗脸。
他记忆中的小梅，不该是这个样子。
小梅毫无反抗，就这样任他给她洗脸。
他有着厚茧的手，摩擦时让她的脸有些疼，可是她浑然不觉。
她只知道，她的小宇，又回来看她了。
罗宇升看了一圈四周，这里没有吹风机，不然就将她的头发也一并洗了。
现在五月份，夜里温度低，没有吹风机，湿着的头发，她会生病。
洗过脸的小梅，露出了他熟悉的模样。虽然十年未见，可是小梅的轮廓同他记忆中的小梅重叠了。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罗宇升的声音轻轻的，有点哑，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温柔了许多。
小梅摇摇头，安静地看着罗宇升。
见过了太多尔虞我诈的罗宇升，看着她依然干净的眼神，心生不忍。
“你想逃走吗？我帮你逃走……”
小梅面露不解，逃走？
她的眼神有点恍惚，罗宇升知道，她这是犯病了。
手中沾满鲜血的他，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
他惨淡地笑了笑，往外走去。
可是下一秒，小梅上前，拦住了他，眼里透出期望。
罗宇升看着她期待的目光，不懂她要什么。
小梅看他不解，有点着急，因为没有手臂，没有办法比划给他看。她急得直跺脚。
眼看她又要狂躁起来，再不制止，恐怕又要六亲不认见人就咬。
突然，罗宇升心念一动，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难道？
“你想吃大白兔奶糖？”他艰难开口，嗓子里满是苦涩。
小梅似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忙点头，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
罗宇升：“……“
死去的记忆突然来袭，将他打得措手不及。
小的时候，她每次被欺负了，就会坐在地上哭。他打跑那些坏孩子后，都会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摸摸她的头发，柔声说道：“别哭了，给你吃糖。”
她懵懂地接过糖，打开包装纸放进了嘴里。
真甜啊，比她吃过所有的东西都好吃。
她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面露嫌弃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包，抽出几张，替她擦脸。
嘴里一边说道：“别哭了，你脸上脏死了。”一边温柔地替她擦脸，仿佛呵护的是世间珍宝。
“不要怕，以后看到这颗大白兔奶糖，就代表我会保护你，知道吗？”
小梅点点头，上前拉住他的手，“小宇哥哥，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对吗？”
小宇虽然年纪小小的，但是已经有了男子汉的觉悟，可他有点害羞，于是故作冷酷地点点头，“嗯嗯，我以后会经常带大白兔奶糖给你吃。”
大白兔奶糖，是孤儿院的老师奖励给孩子的。只是怕孩子龋齿，一个星期只给两次，每次只给一颗。
他没有吃过，全部攒下来了，他知道女孩子爱吃这个。
……
看着小梅期待的脸，罗宇升低下了头，“我明天带大白兔奶糖来看你，好吗？你先休息，我要回去了。”
小梅听懂了，开心地点点头。
罗宇升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间房，眸底猩红。
他跑出别墅的院子，来到了山区里的树林里，疯狂地跑着。
直到气喘吁吁地停下，他大口地呼吸，扯掉面具，面具滑落的瞬间，眼泪也从脸上滑落，无声无息地滴入土壤里。
月光透过树林的空隙洒了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色苍白，他面上可怖的疤痕在月色下隐隐若现，宛如地狱里的修罗。
他发泄似的将拳头朝着树墩发泄，一拳一拳，似感觉不到疼痛。
他手上的血顺着树墩流了下来，他却浑然不觉。
直到树皮渣被打进了皮肉里，他才停下来，看了眼自己满目疮痍的手，血肉模糊，可他仍然觉得不解气。
是他害了小梅，是他害了小梅。
早知道那对中年外国夫妻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他以为跟着他们回去，能过上稍微好一点的生活，他可以去打工，让小梅过上好生活。
可是，可是……
他也没有想到，原来小梅的一切遭遇都是他们安排的，让他以为她在国内是被奸杀分尸了，实际上是被拐去了国外，关在了这里。
而他，竟然毫无察觉。只当她真的是与他毫无关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