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剑客有悔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帕拉德随身携带锅碗瓢盆与许多量的食物、也许是冒险家的习惯,但多谢于此、胡桃不需要再为午饭的材料而去做些胡乱来的事情了。
宽阔的湖岸边,烈烈上柴火上,围火的烤肉滋香,锅中的蘑菇汤咕嘟嘟冒腾着热气。
那个醉酒的男人,背负着一柄长剑,大概是被烤肉吸引而来。他手中的葫芦、翻倒出的红酒直往他自己嘴里灌。
我们还没多问什么,男人就自顾自地说醉话:
“我乃醉今朝,璃月人,姑且算是位剑客”。
“是来蒙德…买好酒喝”。
醉今朝他满嘴口的酒气,直熏靠近人的口鼻,完完全全就是一醉酒鬼。
帕拉德好像对喝醉的酒鬼习以为常,并没有嫌弃这位陌生人带来的麻烦;他在注意火候的同时,还能分点心思照顾醉今朝。
兆木为午饭的事情,在给帕拉德帮忙;而胡桃正饶有兴趣地与醉今朝闲聊。
“你见过死人吗?就是那种尸横于野、七窍流血,全身有好几个窟窿的尸体”,醉今朝在帕拉德的引导下,他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不,你应该见过、好多被杀死的死人……嗝啊,我认得那小哥的制衣”。
“我以前, 用剑杀过好多人。我有次,杀过人后,一时好奇,就躲在一旁看那人的善后事。我见过千岩军外,最多见的一类人就是你们往生堂了”。
“杀人!?”,胆小的帕拉德显然被吓到,但他并不确定这是不是酒后胡话:“你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人物吧?”。
“对,我杀人…三尺剑,七步内,十言不悦,即锋光所至,皆是剑下亡魂……”。
“哦……原来是吹大话啊,醉酒话说吓得我心惊”。
“不是…大话……”,醉今朝醉酒而倒,倒身后、躺在草地上呼呼酣睡。
胡桃之所以对醉今朝趣满的好奇,是因为她看得出来,亡灵们的残念沉缠在醉今朝的身体周遭、钻穿于五脏六腑;他说自己有好几条命案在身、恐非是虚假妄大的吹牛皮——是醉酒后的实话。
醉今朝他那咕噜噜的肚子声响得明显,没睡一会就又了醒过来,也巧合地避免了胡桃对他涂画上的恶作剧。
烤肉已经盛放在瓷盘上,帕拉德先行地尝喝着蘑菇汤,兆木也准备着胡桃午食的一份。
醉今朝坐起身,自行取得木碗,但他醉晃晃地总抓不准盛汤的舀勺,也只能帕拉德又帮他一次。
石门小湖边,微风暖阵,又出现一群冰史莱姆、看着像是在围绕着一朵冰雾花打转。
蒙德边的风没有璃月海港的咸润味道,淡淡的青草味、花香味,随风抚过五感。
当然,醉今朝的酒气也忽视不得,但风使其从不停留,与他萍水相逢的人们接纳了他、坐尝同锅食。
“你们两个人真厉害…”,帕拉德端着蘑菇汤说:“…都是神之眼的拥有者,不像我,从父母那里独立、成为冒险家已经有段时间,可还是应付不了史莱姆这样的魔物”。
能看出,醉今朝虽然醉酒了,但有在听我们的对话。
“唉~前些日子,不是遇到了大地颤动吗?那时,我还以为,突然有体型巨大的魔物在逼近我,吓得我……不提也罢,说了后,你们肯定也会向酒馆的那些家伙一样,嘲笑我还像个小孩子……”。
“那件事后,羞愧得我好几天都没有出家门……但要是我有神之眼,或许情况就会有所不同,至少能做到从容不慌地逃跑吧?”。
“可是…我成为冒险家后,明明每晚都在睡觉前向风神巴巴托斯大人祈祷,可还是没有得到神之眼……真羡慕你们啊!”,帕拉德注意到了胡桃与兆木的神之眼,“真的羡慕你们能得到神明的认可,不像我……”。
“不需要神明的认可!”,一碗蘑菇汤过肚肠后,醉今朝看着酒醒不少,“我手中的利剑,自会让对手认可我,即使未来面对神明也亦会是如此”。
“你好强啊”,帕拉德也是很羡慕。
“神之眼这小玩意儿,可有可无!”,胡桃挥勺捧碗,指点迷茫,“有,则锦上添花,无论生活琐事还是危险的战斗,自是方便多多;无,也只不过也少一助力,要做之事、必行之路,这些都不会被改变!”。
胡桃又说:“难得说、没有神之眼,麻烦就不能解决了?我们每天就都偷懒不得?”。
“我刚得这枚冰系神之眼时,也翻阅不少书籍……”,兆木解下腰间系带的神之眼,捧送给帕拉德瞧看,“神之眼获得的来历、形制、大小……最后没查出什么,这不也是重点……”。
“我当时是想查询使用神之眼的方法。我开始,常常因为用不好神之眼而惹麻烦,比如:热水烫手得激动,元素力就不自觉爆发、反而将整个手与杯子冰冻在了桌子上。我受了冻伤不说,整个桌面都结了一层难以清除的冰霜……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花费在这里,直到有火系神之眼的堂主回来”。
“……我只是想说,与人们所用的其他物品一样,神之眼并不是得到便就被神明赐予力量,而是不断练习而熟练,与做其他事情一样会遇到很多麻烦,否则、别系在腰间的神之眼,也只是稍有特殊的装饰物”,兆木收系好自己的神之眼。
帕拉德:“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相比获得神之眼”。
“你说得很有道理”,沉默许久,静静倾听着的醉今朝突然开口:“我就没有神之眼!依这位的话,我的这柄宝剑就是我的神之眼”。
醉今朝从身背后取下他的剑,抽剑出鞘、白寒凌光。
醉今朝看着手中的半抽而出的利剑,言尽不久后,表情明显得意、流露着强大之人的自信。但是,他没一会儿,其氛围就颓丧起来。
“可好像,善用使剑、并非是能将剑用到好处……也许这就是神明不认可我的原因:用剑就像小孩子一般,争一时盛气、生死穷恩仇!结果当我回过神来、自己才发觉丁点退让的余地都没有,想找我报仇的人可有不少”。
“说到这么长的话,到底还是没说清楚你是什么人啊”,不知道是不是兆木我的错觉,闲聊间、胡桃好像对醉今朝有点生气了,“干嘛喝醉酒后就喊打喊杀,还又带着如此的杀人凶器…我们往生堂的业绩也不需陌生人来帮我们增添啊”。
看帕拉德的表现,并没有听出胡桃的话里有话,反而附和着胡桃的笑脸。
“哼!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醉今朝苦笑一声,放下碗勺,“……这么说,听着像是在为挥剑予命这等劣行说借口,但我人生哪有如自己意的时候啊?”。
“我自幼就是一孤儿,父母双亡的缘故已经早早记得不清楚”。
“生活在山间,小孩子哪里能独自活得下去?我只听一闻,就凭本能与模糊的记忆去寻古华派,只愿入门当一小弟子、不用再怕被饿死就好”。
醉今朝接过帕拉德盛装好的烤肉,他吃得意外的斯文有礼。
“古华派的生活简单又朴实,与诸位师兄师姐们一同,三餐清漱、朝暮习练,匆匆间、看山间日落日涨、潮云与叶树峰峦,十余年时光便不经意留间而过……”。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许是醉意并未完全消退,醉酒朝突然仰天狂笑起来,“我若并非是人人口中的天才,说不定就会在古华派安安稳稳又平禄地度过一生。我依然是山下民众眼中、那个执如意剑而下山清荡妖魔的少年剑侠!”。
虽然醉今朝像似酒醉狂笑的举动略显疯兀,但胡桃与兆木是见惯了许多人们身死前后的各般无理事,而蒙德人的帕拉德早就见得胡言乱语的酒鬼多了,几人倒对此也没多大反应,该吃吃、该喝喝,也安静地听他说着。
“可惜……正在没落的门派怎么能留住一时桀骜不训的天才?我辞别了古华派。如果当初,我是选择留在古华派,与师兄弟妹们一同复兴古华派,那我往后的种种因果……”。
“哈哈啊!我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啦?不对,我借酒浇愁已经有段时日……这无聊的日子我过了多久啦?”。
他盛舀掉铁锅中蘑菇汤最后一点的清汁,权当灌漱口腔、一股气地喝进肚肠。
“……离开古华派、下山之后,我仗着一身剑术、入一镖局做镖师”。
“我手底下功夫利落,驱散盗宝团与山贼之流,如抖落粘衣之苍耳般容易……入镖局不久就是中流砥柱,挡护一面”。
“我恰是风华正茂,人生得意时”。
“我又与镖局主人家兼总镖头的女儿,日久印心、情投意合”。
“周围人熟人都心照不宣,默默祝福”。
醉今朝的笑容显得他很幸福, 但他自己好像并未察觉。
“直到那天,我好不容易得到总镖头的认可,之后随他去退掉他为女儿定下的婚约,是从小的娃娃亲……”。
“缔结婚约的男方,是璃月最大盐商的独生公子哥,仗势仗钱……”。
“明明没见过我爱人几眼、只是那小子觉得他自己被驳了面子,就大吼大叫、甚是无礼……见我轻松制服他家家仆,又借家中威势唬喝不住我们……”
“非要与我立下什么三年之约,我一点都没有再理会他,转身离去、任他狂唁”。
“虽说有些得罪人,但我们礼数尽了,那盐商又是重利薄情的人,所以、双方之间的事态很快就平息下去”。
“就在周围人们以为事事如往常、筹备婚礼时,那个公子哥就像着了疯魔似地冲进镖局,直冲着娘子而来……我一时情急,失手杀死了他”。
帕拉德开始收拾锅碗,并适时地插进话来:“我知道…这是璃月的武侠故事吧?”。
被天真的帕拉德打断,醉今朝从沉溺的痛苦情绪中惊缓过来,面上的表情也舒缓不少。
“杀人偿命,自古就是这个道理,更是为了不惹累到旁人,我入狱为囚也是理所当然……但听看守的千岩军士兵讲,外面都在传言、镖局正遭受着那位盐商不计代价的报复性打压”。
“起先,我以为最多是商业的竞争,可直到我听闻总镖头猝死的消息……”。
“那是个夜黑无光的一夜,当我赶到时,晚了、完了!白缟灵堂间,娘子悬梁于尽,尸骨温暖未,四周死而寂无见一人……”。
醉今朝捧着空碗,低头颓然着,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自嘲。
他沉默不语,直到碗勺被帕拉德收走。
“追捕我越狱的千岩军士兵、我很快就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最后只得慌忙逃离镖局,反应过来时、我已经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古华派的山门前”。
“我哪有再踏入山门的勇气,就在山门前膝跪了一夜……那一夜,许多让我思绪杂乱的事情,都没有想到解决的答案”。
“可笑吧?那个纵剑姿意的天骄之子,连自己未来的道路都抉择不得!”。
“之后,天色濛濛曦亮。师傅……掌门他老人家,从古华派的山门里走下来,什么都没问我、一句话也没有。师傅只是站在那里,将这把宝剑扔给我后,转身归去”。
剑收归鞘,醉今朝重新背负起他的宝剑。嗤嗤愧悔而笑。
“我从山门前起身时,膝沉如铅灌、缀泪嗫其声,又似逃跑地逃离了古华派的山门……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养育我的古华派”。
“……当我从失神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时,那位盐商已经血刃于手中剑下,并无伤及旁人”。
“我的岩王爷啊,死了果然就是死掉啊,什么也变不回去”。
“自此以后,我的生活就是面对自己撒下的谎言,欺骗着自己能活下来…每天都是虚妄,只有追杀与被追杀的生活”。
“对啊,我的酒,没有酒了,清醒的时间太折磨我啦、什么都事情想得都清楚很令我痛苦”。
醉今朝起身,准备立刻。
帕拉德也收拾好了他那巨大的行囊。
“谢谢,没有赶走我这个白白蹭饭的混蛋”,醉今朝转身言辞:“我还是要在石门这个地方等一等,看看有没有往来璃月与蒙德的商人需要护卫,让我赚点酒钱……”。
帕拉德看着醉今朝远去的背影,感慨着说:“他一定是位经历了许多磨难而变得厉害的人物……”。
兆木与胡桃,对此都心照不宣,毕竟、只是匆匆逢别,相处得安然无恙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