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归途（二）
魏念云不管不顾上了将军府来接安远候一家子的簪花马车，好在这簪花马车内部十分宽敞，是一般马车的两个那么大，多塞个人进去也无妨。yywenxuan
马车内，安远候并不在，而是让家中大姑娘徐琇和二公子徐远礼、三姑娘徐莹代为赴宴。
徐远礼与魏念云是国子监的同窗，一早魏念云就与他说好要一道去将军府上参加开府宴，再叫上其他同窗去助兴，他没忘记和玲珑四司那几个姑娘约好的事，谁能想到竟然是他被背刺了！
这马车实在有些太宽，魏念云一边生气一边挪了好几步才挪到徐远礼身边，风风火火道：“子祝，让马夫绕路到尚书丞和刑部尚书家去，顺便把程青和海少舒叫上，让那个少将军欺负我，今日都去给我撑场子，谁都不准缺席！”
子祝是徐远礼的小字，此时徐远礼抱着手臂靠在窗棂上横了魏小公爷一眼：“小公爷，你是成日被关在家学习女工么？程青和海少舒还有忠义伯爵府上的刘锦，都被禁足了。”
魏念云因为考绩不佳，这几日被国公爷压在府里学习，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他愣道：“怎么个事啊？”
“他们几个在珍奇夜市上调戏了一个南钺姑娘，被少将军江焉阑撞见了，上朝就把他们三个连父带子参了一本，近来大荣和南钺正是贸易往来热络之时，他们三人偏要去惹南钺人，皇上龙颜不悦，把尚书丞和刑部尚书以及忠义伯爵爷在朝上当众训斥了一顿，那三个现下都在府里边闭门思过呢。”
魏念云听完来龙去脉，一改刚才对同窗的担忧，嫉恶如仇道：“活该，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无法无天了，皇上只是训斥几句，还是太轻了，应当把他们都狠狠打一顿才是！”
徐远礼白了他一眼：“不就是一个南钺女子，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况且你不觉得那个江焉阑太多管闲事了吗？难怪别人都说他是活阎王，没人想去他的宴席。”
“南钺已经归顺我朝，自然不能苛待，怎么就是小事了，江少将军没做错，子祝，我劝你以后不要和程青他们来往，免得被带坏才是！”
徐远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魏念云，懒得和他讲理，“你是刚刚不是还在骂江焉阑么是小人吗，怎么此时又为他说话了？”
魏念云拍了拍靛蓝直缀染尘的裙摆，道：“一码归一码，我这人讲道理。”
侯府大姑娘徐琇见他二人争执，不由出声道：“子祝，念云说得有礼，南钺的女子或许在世家公子眼中不值一提，但若是坏了你们这些哥儿的名声，往后你们还要说亲，哪家贵胄的好姑娘还肯要你们。”
“就是！大姐姐说得是明白道理。”魏念云对徐琇拱手作礼，“我们男子也要洁身自好才是。”
徐远礼翻了个白眼：“所以大姐姐和三妹妹这是看上了哪家公子了，吵着要去将军府赴宴？”
三姑娘徐莹躲在大姑娘身后，吐了吐舌俏皮道：“听闻此次少将军请了许多盛京城中的好儿郎，还有军中的士兵们要在宴席上舞剑表演呢，好多贵女都抢着去赴宴，总归啊，比哥哥你身边那群调戏良家女子的世家公子要好。”
徐远礼被这几人夹枪带棒地呛了几句，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发泄，只得闭眼假寐，惹不过还躲不过了。
簪花马车稳稳晃了两条街，最后停在了皇苑不远处的将军府前，不过，女使和马夫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魏念云挑开软帘，只见府邸大门洞开，一眼能看到镶满花的二道垂花门，地上还用碎花瓣和银杏叶铺了一层路，颇有春日风光。
女使道：“各位大人不用下马车，今日宴席名为‘归途’，席面就在马车上进行。”
徐远礼嗤笑一声：“莫不是连招待客人的桌案都没有，堂堂一个少将军，竟然如此寒酸。”
女使并不反驳，而是在马车停在府邸门口的间隙，下马车将四道窗棂往外推了起来，簪花马车登时变成了一个四面通风的观赏花车，女使欠了欠身行礼，而后又上了马车，伸手拉起马车中间的木板从地上翘起的一个拉手，一瞬之间，马车宽敞的内部便搭起了一个圆花梨木的桌案。
魏念云呆呆望着女使如同变戏法一般端，来了一壶清香的龙园胜雪和十二道蜜饯果子，以及十二道甜糕前菜，他不由自主拍了拍掌，悟道：“我懂了，这归途，寓意是指凯旋之路，有趣啊！”
就是魏念云和徐家兄妹这等世家人，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有趣的席面。
紧接着，女使拿出几条彩色绳结，在他们每个人的手腕上都绑了一条，魏念云抬起手腕看了看，发现上面还绣了二十四节气，他的绳结上绣着“立春”，伸头去看徐元礼的，绣着“雨水”。
“这是什么？”魏念云抬起手腕。
女使笑道：“回小公爷，这是每位宾客的编号，待会儿宴席上会用到的。”
但怎么个用法，女使并不揭露，让他们进去便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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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女使要离开时，魏念云叫住女使，问道：“这位女使姐姐，请问将军府上的四司，是玲珑四司吗？”
女使点了点头，道：“回小公爷，是玲珑四司，因为玲珑四司赢得了此次惊鸿宴的初赛魁首，所以将军府的开府宴就交由魁首来办了。”
那几个姑娘果然没骗他！魏念云不由得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席面了，全然忘记了自己是要来讨公道的。
安远侯的马车刚驶进将军府，魏念云就听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他扬头看去，只见街市上远远驶来了五六七八辆簪花马车。
这……是谁当初说，世家都不想和江少将军扯上关系的？
此时此刻，江焉阑从徐将军府上回来的马车，却在府邸前停下之时，上来了一位稀客。
珩王今日一身低调的玄色长衫，保养得当的容颜上用妆面轻微易了容，看起来更似一位年轻英气的郎君。
“怎么，昨日才在御书房见过，少将军今日就不认识本王了？”珩王摇着扇子笑道。
江焉阑眸地闪过一丝惊愕，复又从容道：“珩王殿下。”
珩王笑了笑，目光转到马车内另一位努力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姑娘身上，挑眉盯着那姑娘道：“看来少将军与长宁近来走动颇为密切啊，嗯？”
长宁公主干脆不躲了，捋了捋发髻道：“是啊，不是正好如了哥哥的意吗。”
珩王狭长的双眼微敛，江焉阑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此前他也撮合过长宁和江焉阑，但长宁回来禀报过失败了，如今这两人却又忽然走到了一起，为何？总觉得有什么隐情呢。
“没想到珩王殿下今日竟有空来焉阑的宴席，真是让府上蓬荜生辉了。”江焉阑微微颔首。
“不必如此客气，本王一向喜爱参加宴席，你既请了本王，有何不来之理，除非少将军不欢迎本王来？”
拜帖出于礼节，将军府皆是送了的，但珩王这等身份怎会随意出席宴会，实属惊喜了。
江焉阑含着轻笑：“殿下说笑了，焉阑知道王爷最喜设宴，常搜罗天下优秀之四司，府上四司是此次惊鸿宴初赛的魁首，定会让王爷满意而归的。”
珩王的目光落到眼前被改做观赏席案的马车内，想到了近日枕边人日日抱怨欺负人的恶霸四司，顿时兴致盎然了。
他倒要看看，什么四司能把灵动坊给欺负成那样。
女使为他们绑上节气绳结，江焉阑的是“惊蛰”、长宁公主是“谷雨”、珩王的则是“大雪”。
珩王设过不少宴席，心道通常只有他把人做九射格玩儿时才会编号，现在这些四司的手段，可都是他玩剩下的了。
谈笑间，马车已然平稳进了二道垂花门，入眼是一条长而宽阔的花瓣银杏道，道两旁的银杏树上都挂满了色彩斑斓的纱灯，只等入夜。
将军府一共十二座院落，此时都已修缮完成，珩王记得，这里此前还是一座端庄的死宅，和江焉阑活阎王的称号颇为相配，这会儿经过帐设司的巧手，整个府邸扑面而来的春风白露。
就是隐隐还飘着一股鲜香味……
马车穿过第一座院落前的花道，渐渐停了下来。
院落旁落着一个牌匾，写着“南钺”二字，院落外被挂上了南钺的特殊银器装饰，外面排排站着一群身穿南钺民族服饰的女使。
“恭迎贵客，此处是归途的第一个驿站，南钺，此处地势凶险，若宾客要吃到第一道酒，需以九射盲格开出菜品。”
一位银器束发，身穿绯裙的南钺少女低眉由马车下呈上一支银雕黑漆的弓，落到江焉阑面前，少女微微抬了抬头，对他盈盈一笑。
江焉阑凝住眼前灵动无双的少女，身子怔了一瞬。
若星眉如星黛，道：“少将军，请接弓。”
江焉阑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长袍子，领口和袖口都镶着流云纹的银丝滚边，乌黑的长发用嵌玉银冠高高束起，耳边依旧坠着蜜樱琥珀石，端着几分不落凡尘的矜贵。
他身后，长宁公主探出身子，跃跃欲试：“江少将军，你若是手臂还有伤，便让本宫来射罢。”
若星看到长宁公主在江焉阑的马车上，顿时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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