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归途（一）
归途宴前一日。mqiweishuwu
御书房内，几位大臣和皇子正与皇帝商议西凉战事，火药味颇为浓厚。
“皇上，西凉战事频频扩大战局，西州驻军恐无力应付太久，请皇上下令，即刻让援军前去支援。”当朝平章事跪伏在地上，铿锵有力的声音穿透整个御书房。
江焉阑亦跪下，低眉道：“臣请命，今日便带兵前往西州。”
此前朝内虽已决定让江焉阑带援军去往西凉，但圣旨迟迟未下，朝中上下都猜疑，恐是皇上已经改变了心意。
皇帝端坐在书案后，丢下手中奏折，脸色疲乏，“西凉之事，本西凉大皇子已来和谈，但上次江少将军斩了来使，才会变成如今的局势啊……”
江焉阑唇边瞬不可闻的轻笑，让割地赔款的“和谈”，只斩了来使，已是他仁慈，当时朝中上下无人有异议，如今皇上改口，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
看来西凉大皇子确提出了天大的好处。
他面上并不辩驳，依旧恭恭敬敬跪着请罪：“请皇上降罪，待臣从西州归来后，自愿到狱中领罚。”
言下之意，西凉不打不行。
皇帝沉吟。
揣摩了上意的大臣跪伏道：“皇上请三思，西凉人骁勇善战，擅产战马兵器，也擅产巫医神药，但西凉贫瘠，缺粮少食才只能以抢夺为生，若西凉能与我朝达成贸易互通，那定然才是造福天下百姓，战必伤国呐。”
仁德帝病中已有十余载，宫内外神医皆束手无策，西凉气候极端，雪山沙漠盛产药材，传闻西凉巫医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术。
病中的仁德帝会被西凉大皇子打动，实属不见怪了。
仁德帝叹了口气：“西凉大皇子前些日子派使节送来了密信，信中道，西凉此次出兵西州，全是西凉二皇子之意，如今西凉皇庭政变，二皇子落败出逃，大皇子已准备登基，传闻二皇子逃到了大荣境内，意图生事，只要捉拿到二皇子送回西凉，便能和谈。”
一旁沉默许久的太子道：“父皇，看来西凉大皇子怕的是二皇子与我朝结盟，但如今二皇子已失势，不如将这二皇子抓出来，作为人质与大皇子和谈，更为妥当。”
仁德帝并不做决断，而是起身绕过书案，走到江焉阑跟前，道：“焉阑，此事你认为该如何？”
“臣认为，二皇子固然要找，但西凉大皇子仍不退兵西州，实属无诚意，这一仗，为永绝后患，必须得打。”江焉阑声色平静无波。
太子凝了江焉阑一眼，眸色冷了下去。
仁德帝默然了半刻，却只是道：“不急，且等找到西凉二皇子再说。”
一直在旁静静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珩王始终未对西凉之事有何谏言，待从御书房离开了，绕出皇宫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皇宫后，珩王与身边的侍卫道：“太子近来极力劝说父皇与西凉大皇子和谈，甚至要将公主嫁过去和亲，唯恐其中有诈。”
侍卫：“王爷，要先一步派人去和西凉大皇子结盟么？”
珩王靠在榻上，右手指间轻轻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不，此前本王想江焉阑为本王所用，但他是太子从南钺战场带回来的人，本王始终不放心，如今看来，江焉阑是个忠义之士，他并不懂朝堂那些门道，和太子已然离心，明日，去一趟少将军府上参加宴席罢。”
“可……”侍卫还是不懂。
珩王笑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江少将军定能看清楚，谁才是他值得辅佐的良君。”
……
将军府的帐设一切已然准备就绪，江焉阑依旧在徐将军府上商讨军务，未归。
负责整合宾客名单的帐设司将迎客的排办单送去了徐将军府上，待打回来时，排办流程未变，只一处世家名字被划掉了，镇国公魏家。
冬菱传话来，说是不请国公府的魏家，没有理由。
柳雨一时犯了难，请了那么多世家，单单就不请镇国公？什么深仇大恨啊……她忽而想到，等等，这镇国公魏家，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回身向院子快步而去，去找若星定夺。
院子外，春芽带着人将烧制好夜光玲珑羽搬进后厨，柳雨跨进厨司内，左边的偏院是酿酒坊，远远就能看见顾泱泱在酒坛子中放下一把又一把的不明材料，她尝了一口自己配好的酒，而后又“呸”了一声嫌弃地吐出来。
柳雨目光流转，只见大批来自南钺、西凉、琉球等地的羊肉、山鸡、山猪、菌菇、海产，特色调料等食材正一箱箱运进厨司，若星正在厨房里交代十几位来自各地的厨娘备菜事宜。
若星换了一身耐脏的天青色襦裙，梳了个高高的发髻，露出娇嫩清艳的眉眼，身上用水蓝色襻膊将衣袖利落绑在背后，勾勒出纤细有致的腰身，此刻忙得不可开交。
“海产要吃活，死物不吃，其余肉都放冰窖保存，山鸡山猪今夜要炖，羊肉明日现烤，菌菇颜色艳丽的大多有毒，剩下的需厨司试菜无毒过后才可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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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星抱着一箱菌菇放在厨案上，每种取了一些，用来试菜，路过的厨娘笑盈盈往她口中塞了一块刚出锅的桃子炸虾球，殷切问：“宋厨司长，这是我们昨晚聊的菜谱，我今日试着做了一下，味道如何呀？”
若星昨夜里和厨司开了小会，整理了明日的上菜流程，顺手又研制了几个新菜，这道桃子炸虾球是若星吃桃儿时忽然想到的，水果入菜有嫩肉的功效，虾球用桃子泥腌制后再裹了鸡蛋和面粉下油锅炸，捞起来就是一个脆爽，桃子下锅一起炒制后软嫩清甜，浇汁是糖醋口的，适口不腻人，是江南家常菜的做法。
“好吃。”若星弯着眉眼竖起大拇指，“必须在我们扬州驿站有一席之地。”
柳雨今天换了身衣坊新到的水纹薄纱襦裙，小心翼翼避开左右搬菜的厨娘们，蹭到若星面前，将迎客的排办单放到她眼前：“司长，我们上次约好让那魏小公爷带人来表演节目，大事不好了。”
若星夹起一块虾球顺道喂给柳雨，小心不沾到她的口脂，问道：“什么大事？”
柳雨嘟嘟囔囔：“少将军不请国公府，魏小公爷是黑名单呀！”
若星倒是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出，略一思虑后，她道：“无碍，魏小公爷若是想喝泱泱酿的酒，自会想办法来的。眼下重要的是，明日那么多宾客，帐设司如何安排一一到位？”
这就说到柳雨的拿手好戏了，“放心，我安排了马车，让马夫驾着一家一家去接人。”
若星挑眉问：“若是有人不愿意来呢？”
“将军府马车都到了，还有人敢不上？”
“这些世家贵胄，谁的面子都敢下，你忘了魏小公爷说什么了？许多人原本是不愿意来的。”若星靠在厨案上，将洗净的菌菇一个个下锅煮了，洒上一把蒜米。
柳雨顿时觉得有些心虚，要是到时候真有人不上马车，岂不是下将军府的面子？
“那怎么办啊……”
若星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思道：“你把宾客单再给我详细看一看，我们重新排一下顺序。”
明日可是要让这些权贵当韭菜的，怎能让韭菜偷跑？
……
归途宴当日一早，将军府租赁的马车簪满了春日花，一辆辆跑向了盛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段。
国公府就住在御街深处，这一条黄金街市上除了国公府家，还有数个世家权臣的府邸。
晨时，安远侯府外，将军府的马车稳稳当当停了下来，女使拾级而上敲响了侯府大门，女使敲了良久后，门才不情不愿开了，一个家丁出来接应，张口便是，“侯爷和公子姑娘们都病了，还请少将军理解则个。”
女使并不为难，而是点点头，转身回到了马车上，对马夫道：“走罢，宣和侯府上正备了大礼催我们去接呢，此次宴席上，宣和候要与我们少将军商议朝中要事，可耽误不得。”
那家丁一听，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即喊道：“女使娘子且等一等！我……再去禀报侯爷看看，您几位稍等着！”
女使便不走了，等了只一会儿，那家丁满头大汗跑出来，气喘吁吁道：“女使娘子，我家侯爷说家里公子姑娘们都病好了，麻烦马车等一等，让姑娘们梳洗得体便来。”
女使嫣然一笑，欠身福礼道：“好，等多久都可以的，劳烦哥儿再传个话，今日开府宴上有济善捐款的节目，到时候各位宾客的府礼，便会在此节目上拿出来筹款，还请侯爷知悉。”
言下之意，府礼是要公开叫卖筹款的，若是备得不如别人，那可就不好说了。
安远侯的家丁不知道的是，此时宣和侯府邸前，也有簪花马车和女使，正说着和他听到的一模一样的话，只不过，话中的主角儿对调了。
昨日里，若星看完宾客名单，给柳雨出了个主意，这些世家不缺银钱不缺名利，成日里最在意的就是面子和名声，曾经贺大人是怎么倒的？盛京城处处是有权有势的世家，自然处处要攀比，死了都要比比棺材料。
若是这些宾客知道了自己成日里比来比去的对头先一步答应了要去将军府，自然有人要急的。
就这么一点，柳雨立刻依样画葫芦，明白了！
魏念云那一日眼巴巴在家等着将军府的马车来接，左等右等不见人，对门的侯爵府都来人了，国公府门前却安静如鸡，魏念云一气之下去找接侯爵府的家丁问了，才知将军府说了，不请他。
气得魏念云当即就冲出国公府，要去找江焉阑要个说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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