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开府宴(八)
东相街上,柳雨和春芽进了街头一家插屏幌子铺,人还未说话就被掌柜的委婉请了出去,说是今日没有她们能买的东西。mshangyuewu
若星和顾泱泱下了马车,瞧见的就是柳雨和春芽在街市里与人争论的一幕,春芽像个大鸟护着雏儿一般挡在柳雨面前。
那店家被她们骂得狗血淋头,但就是不让进铺子,好在看起来春芽和柳雨并没落了下风。
这街市上的铺子,但凡兴隆的,大多背后都有主儿,东相街离御街不远,这里铺子的主儿更都是王公贵族,什么人想给玲珑四司使绊子,若星心里大概是有数。
“怎么办啊若星。”顾泱泱急得一个头两个大,“晨时我还去了西街和北街的街市,我都还没说我是谁呢,就被人给赶出去了,难不成我长得太美貌了,吓着他们了?”
若星想了想,道:“是有人有意如此作为,不过,他们不让玲珑四司买,总没人敢拂了将军府的面子,泱泱,你去和春芽姐姐说一声,让她们回去请张管事一道去采买。”
顾泱泱应了声,走出两步又止住了脚步:“你不跟我一起去?”
若星莞尔:“我还有些要事要办,你先去,我去去就回。”
“不行,上次遇了刺客,春芽姐姐交代过,不让我们独自行动,你等等我!”顾泱泱提裙小跑到那铺子前,抓住春芽好一番交代,然后才跑回来。
她牢牢抓住若星的手臂:“好了,我陪你去办事罢,那些人可骂不过二位姐姐,我过去时,她们正在吆五喝六让众人评理呢,吓得那掌柜脸都绿了!”
若星拗不过顾泱泱,只好带着她一道拐去了旁边积慈巷的一家医馆,顾泱泱不明就里,只能跟着她走过去。
这家医馆在盛京城十分有名,祖上是宫里御医院出来的,医术闻名已久,顾泱泱眼见若星掏出一锭好大的银子,看着抓药的小厮将银子收走,直楞楞跟着银子往前走了两步。
“若星,你得什么病了这是?难道真肾虚了?”顾泱泱心痛地望着若星,仔仔细细将她身上梭巡了一遍。
若星捂住她的嘴:“……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别胡说,我只是要打听一点事。”
说罢,小厮从后堂掀开帘子走出来,道:“我家郎中允了,二位姑娘随我来吧。”
进了后堂,一位约莫四十岁上下慈眉善目的郎中坐在远处的诊案后。
因不便与女子诊病,一般只望闻,郎中举手示意她们止步,问道:“二位姑娘面色红润,是有何不舒服才来此?”
若星微微欠身,道:“大夫,小女无病,只是家中有人莫名染毒,一时之间不知是毒,这才想来请教一下大夫。”
“你且说来听听。”
若星回想着昨夜江焉阑的病症,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不敢遗漏半分。
“会发臆症,浑身寒如冰川,疼痛发抖……”郎中捋了捋胡须,“可还有什么更特殊一些的症状?”
若星想了想,忽而想到刚去陆家时,她遇到过一次江焉阑毒发,算了算日子,正和昨夜是同一日……
“也许……每月会定时毒发。”
郎中蹙眉道:“姑娘所说的症状过于笼统,老夫无法确定是哪一种毒,不过此前,老夫曾为一位禁军中人治过蛊毒,那症状倒是与你所描述很是相似。”
禁军中人?若星心下打鼓,只道:“您但说无妨。”
郎中:“那位禁军中人,是在多载前大荣第一次与南钺交战时染上的蛊毒,那蛊名为夜叉,是南钺最恶毒的蛊,服下者即被种蛊,月月发作,发作时如万虫啃食五脏六腑,中蛊者因痛不欲生引发臆症,重则癫狂自伐者皆有,唯有继续服下夜叉才能平息一二,但服食越多,离亡期就越近。”
顾泱泱一听到这蛊毒的名字,只觉有些熟悉,等郎中说完,她一拍脑袋,“我也听说过这个夜叉草,是在……是在……云中仙阁里!”
“泱泱,你知道这个毒怎么解?”若星一怔,急忙问道,此前顾泱泱给云中仙阁供酒赚银钱,认识一些牙子,兴许真的听过。
顾泱泱茫然摇头:“怎么解不知道,但是听闻这种蛊也有催情的剂效,所以……有些云中仙阁的姑娘会用来绑住情郎……”
话还没说完,顾泱泱就见若星不知想到何事了,脸色唰地一沉,两颊旋即爬上嫣红几许,诡异地沉默了。
若星抿了抿唇,问道:“可有解蛊之法?”
顾泱泱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两道目光齐刷刷看向郎中。
郎中咳了咳,看了一眼若星,道:“解法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反正你这等柔弱的姑娘,应当是不行的。”
若星又拿出一锭银子放到诊案前,“请大夫明示。”
郎中扫了一眼那银子,不动声色扫到袖中:“若姑娘有心,一可不要让中蛊之人继续服用夜叉,发作之时唯有生扛过去,方可不再让蛊毒深入,二需……寻天山顶的雪莲,悬崖下的鸢尾,以人血做引,喂中蛊者服下,方可解夜叉之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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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血做引?若星蹙了蹙眉,以人血做引的药方子,本就是一道蛊……
郎中见她不语,叹气道:“正如姑娘所想,夜叉之蛊无解,只能用新蛊驱散旧蛊罢了,并且,此前那位禁军中人,服下解药后,最终还是没有挨过去,生生痛死了。”
郎中说到这里,已没什么好在告知她们的,便摆手让她们走。
若星被顾泱泱牵着走出医馆,整个人三魂不在了七魄一般,她不敢想江焉阑在战场上究竟遇到了什么。
但不管要上天下还是下悬崖,她都不怕。
在她最孤寂困顿之时,是那个戴面具的少年始终跟在她身后不离不弃,为她遮风,为她挡雨,为她点灯。
所以多黑暗的路她都不怕了。
她要救他。
顾泱泱见若星脸色微黯,不敢打搅她,默然陪着她上了马车,一路回到将军府,马车刚停在府外,就听见一阵嘈杂声。
顾泱泱掀开帘子下车,见将军府的张管事负手对着春芽和柳雨摇头,道:“那些铺子都是良民所开,买卖亦是自愿,人家不愿意卖,我们怎可利用权势压迫?我们少将军可不是这种人,况且少将军忙于军务,哪有空管这等小事。”
饶是春芽一向温柔,都被这张管事气得翻了个白眼,“两日后开府宴就要办了,张管事,您说如何是好呢?”
张管事油盐不进:“这就是你们四司的事了,我们请你们来排办宴席,如若没有能力,那便换有能力的来就是。”
春芽到底明白了,这张管事不想得罪那些铺子背后的主儿,更不想为这一点小事烦扰他家少将军,就此一口回绝了。
若星掀开帘子下了马车,走到春芽身边,轻轻拍了拍春芽的手背,让春芽不要生气,她对张管事歉道:“管事说得是,是我等僭越了, 此事我们会自行解决,还请不要烦扰到少将军。”
张管事见她那么懂事,自然乐意。
春芽闷声看着若星:“你啊你,你不会也是如那张管事所说,不想去烦扰少将军吧?”
若星被点中了心事,并不是承认,只是道:“我们可是刚刚赢了惊鸿初赛的四司,若是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以后如何还接别的官眷的席面?”
虽是强词夺理,但还是有些道理,春芽不再和她计较,只问:“那眼下,我们去哪里采买?”
若星其实也没主意,叹了口气道:“实在不行,我们便去黑市。”
春芽想到上次她在黑市差点没命之事,说什么都不肯,宁愿不做这开府宴了,也不能再去黑市。
若星忽而想到什么,道:“听闻今夜大相国寺开了珍奇夜市,要连开三日,定汇集了许多五湖四海的珍奇异宝,既然其他地方都不卖给我们,不如,我们乔装进去试试。”她面色从容,“珍奇夜市只允许有邀贴之人进入,那我们就装作盛京城那群最爱玩乐的公子哥儿们去,至于邀贴,就要拜托柳雨姐姐了。”
柳雨用绢帕轻轻擦着额头出的汗,笑道:“包在我身上吧,不就是一个邀贴,就是身份通牒,我也能造个以假乱真的出来。”
春芽抿了抿唇,觉得不合适,却又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
等玲珑四司的人一走,张管事摇了摇头,脸色沉下来,对身后的小厮道:“去守好门,一会儿长宁公主到府上拜访,可千万不要传出去了。”
“是。”
不多时,本该在公主府举办桃花宴的长宁公主乘坐着一辆素面马车,停在了将军府后门。
长宁公主一身丫鬟打扮,鬼鬼祟祟进了将军府。
玲珑四司的马车正巧从巷子口路过,软帘被轻轻掀开,又无力地垂下了。
长宁公主进了将军府,一路上无人阻拦,她大力推开正院书房的门,见江焉阑竟在悠闲地画堪舆图,她气急败坏闯进去,压低声兴师问罪:“江焉阑,你竟敢不来赴宴!我问你,那南钺二皇子长那么丑,你怎敢密信让我将他纳作面首,作践谁呢这是?”
江焉阑充耳不闻,一笔一划将西凉的堪舆图做上标记,才施施然道:“公主殿下,若是不想和亲嫁与这位二皇子的哥哥,那唯有勉为其难了。”
长宁公主一愣,是啊,二皇子都这般丑,那大皇子岂不是丑爆了?
她很绝望,并极其后悔选了江焉阑做盟友。
……
夜幕垂落,万盏灯火烧夜,幌子飘扬的酒楼鳞次栉比,街市喧闹声来来往往,河中卖货船舟穿梭过桥,若星换了一身男装站在桥上,凝望着盛京绵延不绝的夜市。
不远处就是大兴国寺。
她如今身上一身碧青绸缎长衫,不信还有人能认得出。
只不过,她们没看到,身后一直跟随着一辆黑漆马车,此时正缓缓停在桥面不远处,马车上的人挑开帘子,露出半张风韵犹存的贵妇之容。
李香雪嗤笑一声,对身旁的贺连心道:“有珩王殿下的吩咐,我看这盛京城还有谁敢卖东西给玲珑四司,若是开不成将军府的开府宴,我倒要看看她们还能在这盛京城内待上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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