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刺客
晨时，日照融夜雪，气候一日比一日暖了起来，院中的郁金香悄然含苞待放，
若星照常早早起来，准备去街市买些新鲜的鱼菜回来做早食，没想一走进院子，便见柳雨正好从房门出来。mbaiwenzai
柳雨身上穿了一身此前在陆春彩和叶舜的衣坊买的月白色百合香襦裙，脸上化了一个精致的珍珠晕色妆，乌黑的长发梳了高髻，整个人美得散发着朦胧氤氲的微光。
看到柳雨如此盛装，若星有些惊讶，正欲上前叫住柳雨，走到院门口，却见柳雨上了一架红漆软帘的马车。
这马车很眼熟，似乎是……陆府大公子，陆初霁的马车？
柳雨此前说要去陆府打听少将军的事，可没说是有人请去的。只是不知……柳雨何时与陆大公子有交集了？
若星叹了口气，或许是她最近太沉迷惊鸿宴的事了，等柳雨回来要好好“拷打”一番才是。
这一日，柳雨走后，玲珑四司的姑娘都为了开府宴排办单的事各自奔波，顾泱泱一早就去了云中仙阁，春芽去了窑厂。
若星却不紧不慢，到街市买了一条鳜鱼回来做了鱼羹，卤了梅子凉水，吃饱喝足后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睡了长长的一觉，一直到了夜色临近才悠悠转醒。
再过不久，黑市应当也要开了。
她起身换了身利落的男装，涂了些许黑粉，在镜中化身成一名俊俏的公子，整理好行装，她顺便拿了匕首和一包茱萸粉带在身上防身，这才安心出门。
这一趟除了要找黑市的嗦唤打听江焉阑的事外，她还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意儿，在扬州时，姑母常会带她们去黑市采买，总能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盛京城的黑市并不难找，一般就隐匿在夜市最繁华之地——大相国寺附近。
近来城中为庆祝三军凯旋，夜夜举办灯会，今夜是最后一次，夜市之中更为喧闹，万灯彻夜明亮，百姓夜游赏月。
一辆漆雕雀纹的马车停在了巷子中，一只修长苍劲的手从马车内挑开锦帘。
“少将军，那人已经在黑市等候良久了。”
江焉阑点点头，戴上黑纱竹笠，弯身下了马车，在两名侍卫的掩护下，身影很快没入夜市尽头的另一条巷子。
弯过几道山路般蜿蜒的巷路，越过大相国寺，眼前的地势忽而走低，一片隐藏在林间的灯火市集影影绰绰现了身。
黑市鱼龙混杂，但卖奇珍异宝的摊贩极多，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行当，管制这里的原是太子的金麟御卫，是江焉阑的管制范围，只是无人知晓他的这一重身份。
朝廷虽接管黑市，但只要不太过火，皆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江焉阑极少管，总要让一些边缘夹缝中的人能在盛京城活下去。
黑市中有一处巫医馆，坐馆之人是在南钺游医多载的医者。
江焉阑乔装进了巫医馆，那医者是一名花白头发的老人，老巫医见他们一行人进来，立刻起身把医馆的门锁上。
过了一会儿，老巫医从柜中取出一方银质的匣子，双手呈到江焉阑面前，江焉阑收了匣子，掂了掂，分量有些轻，他微微皱眉：“少了许多？”
老巫医低眉道：“夜叉草生于极寒极热交替之季，不易种成，这些是老朽托人从南钺千辛万苦带回的，还请大人见谅。”
夜叉草最多的地方，是南钺的皇庭内，有多得之不易，江焉阑最清楚不过。
他没有为难老巫医，颔首命身边的侍卫给了老巫医两锭极有分量的金子。
几人临走前，老巫医连忙嘱咐道：“大人，这夜叉草成瘾性极强，定要小心用量，不可多服啊。”
江焉阑背影一顿，并未回应，抬脚快步走出了医馆。
医馆外，一名暗探忽而从墙上飞身而来，跪在他的身前，江焉阑认出这是他安插在若星身边的探子。
那暗探低头急喘：“少将军，宋姑娘出事了！”
江焉阑呼吸一窒。
……
两个时辰前，若星一路打听进了黑市，在一家写着“包打听”的幌子下停住了脚步，转身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挂着八个袋的小乞丐出来迎接她：“这位公子，可是要买什么消息？”
这种获取情报的铺子，一般都是由嗦唤和乞丐开的，嗦唤全城跑腿帮人送东西，每日接触各式各样的人，乞丐就更不用说了，乃是每个地方消息最四通八达的群体。
若星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沉着声音道：“我想买关于江焉阑的消息。”
那小乞丐眼睛一转，对她笑道：“您且喝茶稍等，我去找几个合适的人来与您交接。”
若星进了包厢，案上已备好热茶，她悠闲地倒了一杯，包厢的门就开了，门后走进来两个穿着常服的男子，一个看起来有些稍上了年纪的女子。
三人自报家门了一番，两个男子是景乐宫的嗦唤，而那名女子的女儿是将军府的厨司的女使。
这来得正好，若星问道：“你们可知那位少将军平日里的吃饭口味都有何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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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问到点子上了，江焉阑和陆初霁常到景乐宫吃饭，其中一个景乐宫的嗦唤道：“少将军确实有一道非常喜欢吃的食物，常让我们出去买，只不过似乎没有哪一家是他特别喜欢的。”
若星心中好像知道是什么菜，还是笑问：“什么？”
“蜜煎樱桃。”
那位女使的母亲也附和道：“是的，少将军最喜欢吃蜜煎樱桃，常让厨司做了去，不过……少将军其似乎身体有些虚弱，总是吃什么都吃得很少。”
若星眼前闪过那人消瘦的身影，沉吟了一瞬，她手指敲了敲桌面：“少将军可是有什么隐疾？”
女子道：“这个……就不知了，不过，少将军每个月里都会有一次把女使下人都屏退，独自留在院中，听说，有次一个女使走得慢了些，听到院内传来痛苦的呻吟声，还有砸东西的声音，很是可怕……”
看来上次被她撞见之事，不是偶然，这少将军，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重病在身。
她继续问：“除此之外呢？”
“啊，少将军爱点扬州菜，但确实每次都剩许多。”嗦唤想了想，“不过有一道菜总能吃了大半去……是一道鳜鱼蛤蜊粥。”
三人又一连说了几道扬州菜，都是若星非常拿手的菜色，这些菜名一一掠过她的耳边，让她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为什么。
若星还问了一些穿衣住行的消息，但问不出太多有用的消息了，总结一下，这位少将军有隐疾吗，平日里喜怒无常，不喜打扮，不常回将军府，对吃住从没有什么奢华的要求。
不过常年行军打仗住在野外，他应当早已习惯了。
只有一点……
“少将军的院子必须要彻夜点灯，不能熄火。”那名女子收了若星的银子，知无不言，“像是很怕黑。”
若星脑海中闪过江焉阑蜷缩在地上的画面。
唉……不知这人在战场上受了多少苦。
从“包打听”离开，夜色已深，寒凉扑面而来，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走进了黑市的街道。
摊贩两旁有卖常年的小食，也有卖异域食物的，她走着走着就被一处南钺泡螺的摊贩吸引住了。
她听说南钺产羊奶，那边的泡螺是用柔软的白馍浸润在羊奶里，十分香甜软糯，这些异域的食物，平日里都是吃不到的。
若星走到摊贩前，弯着杏眼伸出四个手指对老板道：“老板，给我来四份羊奶泡螺带走。”
她心中想着吃食，满心满眼都在那羊奶泡螺上，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出现了几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刺客。
一瞬之间，两个刺客上前扭住若星手臂，迅捷地将她拖行到黑暗的林中，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嘴上就被布条捂住了！
救命！
黑市里每日都有人出事，这里的人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景，摊贩老板只是摇了摇头，便继续低头做羊奶泡螺。
若星绝望地看着黑市的灯火一点点消失，双手胡乱挣扎着，摸到自己光秃秃的发髻，心下一凉，今日穿了男装，她连根簪子都没有……
“这小娘子姿色不错，就这么杀了真是可惜了。”
“反正雇主只要看到人头，其余的不管，不如我们……”
“唔唔……”若星浑身爬上恶寒，绝望蒙上心头，她恨不得现在就咬舌自尽，但口中塞着布条，手也被绑上了，她竟连自尽都不能……
两个刺客伸手上来扒她的衣衫，若星拼命挣扎，哭得眼泪都流干了，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至少，也要想办法和这些人同归于尽。
忽然间，林中鸟儿受到惊吓，“哗啦啦”一声四处逃窜。
两个刺客听到响动停下手来，转头望着林间深处，“什么人？！”
没有声音。
下一刻，一支闪着精光的利箭从林间如流星般飞出，深深捅入了一个刺客的脖颈中，一击毙命！
剩下的那个刺客，张大了嘴巴正想起身逃跑，又一支利箭飞出，锐啸刺破长夜，震荡着呼啸而去，这一次，精准刺中了刺客的腿，避开了要害。
寂静无声的林中霎时响彻刺客痛苦呻吟声！
若星僵在原地，缓缓抬眸，看向利箭而来的林间。
只听一个冷如寒川的声音穿透夜色而来：“把那条尸剁碎了，拿去喂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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