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留春宴（十）
“我和你一起去。”春芽站起来，把沾满洗菜水的手在身上擦干净，眸如明镜，“若星，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想和你一起去参赛。”
若星正求之不得：“怎么会嫌弃，惊鸿宴四司的比赛各有不同，只我一人难以参赛，春芽姐姐你可是我们玲珑四司台盘司的隐形司长呢，你能来，我觉得我们已经赢了一半了！”
春芽被她一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论辈分，我是玲珑四司的大姐姐，却没有担当起这个责任，重开玲珑四司，必然要有我的一份。”
三个人停下来，齐齐望向柳雨。
柳雨抹了一把汗湿的额头：“去京城会有最新的胭脂水粉吗？”
“自然有，我通通给你买！”若星拎起袖子去帮她擦汗，看到袖子上的一片腻子，她挑挑眉，“雨姐姐，我知道你吧，其实，你什么都不涂的时候，特别惊艳。”
柳雨毫不在乎：“那是因为现在涂得太劣质了，要是去了京城，等我用上高门贵女们的胭脂水粉，那可不一样的。”
若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本来她还想着要给这几个姐妹送什么礼物才会让她们答应一起去参赛，没想到如此容易，以后她若是拿到了头奖的赏赐，定然第一件事是给姐妹们买好东西。
“那盛宁四司那边怎么办？”若星忽然想起来。
春芽说：“盛宁四司如今只做平民百姓的宴席，几位司长最近都只是带新学徒，我们这些到年纪的，原本是可以出去自立门户的，但我们都不想走，如今能去参加惊鸿宴，几位司长定然不会阻拦。”
顾泱泱给她们倒酒：“若星你放心好了，几位司长比你还想重开玲珑四司，亏得那灵动坊，走了一个恶毒姐姐李香雪，又来一个蠢货李香灵，对我们多加阻挠，要是我们赢了惊鸿宴，灵动坊还会有生意？”
若星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她若有所思点点头，去菜篮子里拾了几个莲房，打算复刻一下东月楼的莲房虾肉包， 她把虾剥出尾肉后，混合着蛤蜊肉和猪肉一起剁碎，柳雨很是默契地帮她把莲房洗干净挖出帘子，春芽转身去把煮好的五色花饭放入甑中蒸熟。
顾泱泱见她用葱姜水腌肉，去酒壶里舀了一勺酒放进肉碗里，古灵精怪道：“这勺人间富贵花下去，你的肉都要香上三分！”
几个姑娘对视一眼，皆是“噗嗤”一声笑起来。
若星看了一眼蒸好的五色花饭，给她们每人喂了一口，得到了每个人的赞赏，她自己吃了一口，只觉花香混合着米本身的甜味，一下子黏住了舌头，糯叽叽的。
莲房虾肉包上了甑，若星又用冬天储存起来的梅花蜜饯揉进面里，做了梅花汤饼，用冷窖藏的槐花做冷陶……
在这样香气扑鼻又平淡无比的一幕里，若星一直以来独自前行的寂寥与担忧忽地散去几分，她胸有成竹起来，昂起头道：“我们一起去京城，定会横空出世，一鸣惊人的。”
“嘭——”
正在甑中的莲房虾肉包突地炸了！
众人望着四碎逃散的虾肉，忽地愣住，顾泱泱反应极快，站起来一拍桌子：“碎碎平安，老天都在赞同我们会一鸣惊人啊！”
其余三人齐齐被顾泱泱逗笑了，边笑边挤上去，拱在一起收拾灶台。
这下若星是真的一点不担忧了，有苦，这群姐妹是真一起吃。
晡食到时，春小娘特意将试菜的席面摆到了陆大人院子里，桌案上，陆大人和大娘子坐在正对着门的上宾位，春小娘和菊小娘陪坐两旁，院中百花齐放，花香阵阵，就连隔菜的桌屏，都是秋日里不常见的梅花。
陆大娘子惊讶道：“如此栩栩如生的梅花，是哪位帐设司的姑娘做的？”
一旁的柳雨上前来，对大娘子微微欠身：“回大娘子话，是我做的，小人是盛宁四司帐设司的柳雨。”
“盛宁四司？”陆大娘子显然并未听过这个名字，“没想到名不见经传的四司，也能有这样的手艺。”
柳雨支起腰杆，笑道：“大娘子，我们盛宁各司都有独门技艺，不比官宦人家的四司差，我们司长，也曾是宫里人呢。”
陆大娘子微微一笑，很是满意，转头看到一言不发的菊小娘，气不打一处来：“如今扬州下级各地灾情不断，百姓的眼睛都盯着主君看呢，如此物美价廉的四司，我们应该多用才是，也省得招来一些不三不四得腌臜人物，闹得家中鸡犬不宁。”
菊小娘自知理亏，缩了缩脖颈，没有多言，心中也怪那李香灵出了馊主意，害得她好苦！定要找个时机去把之前付的四司费用讨回来才行！
很快，厨司的女使上齐了十五道菜，一壶酒。
“最后一道，甘菊倒菹菜琥珀鱼脍。”若星端着一道脸盆大的鲫鱼脍上来，放到桌案中间，看得陆大人眼睛都直了，只见这鱼脍切得不薄不厚，以绽放的花瓣样式由里向外整齐摆放，最中间的花蕊，是一朵黄灿灿的菊花，只是这菊花略微有些不一样，是被糖玻璃罩起来的。
“这是琥珀？”菊小娘指着菊花皱眉。
若星解释道：“鱼脍中的菊花，我用糖葫芦的做法定了型，可赏但不可摘，像是琥珀，寓意家中两位姑娘永远如花似玉，明媚高洁。”
陆大娘子不由得道：“我们墨彩及笄宴时也该找你的，这桌菜，着实精致，我看着还以为是赏花宴呢，我们陆家两个丫头是有福之人。”
桌案上的菜式，每一道都是以花入菜，好吃好赏，最重要的是，若星下了功夫每一道都非常好看， 梅花汤饼，是用渍了梅花的粉色面团捏成的一朵朵梅花，在锅中一下都不翻动才可定型。
莲房鱼包炸了一次，坏了两个莲房，她急中生智，用破的莲房和波斯菜染成绿色的面团捏成莲房，其中包满皮冻肉馅，外表散发着莲房的叶香，做成了两个爆汁的假莲房，这道莲房虾肉包，每一个莲房都是不同的味道。
米饭通常不是主菜，但若星做的五色花饭色彩鲜艳，夺人目光。
盛菜的器皿，是春芽特意制作的木质器皿，虽是木头所做，但每一个器皿雕的都是不一样的造型，盛莲房鱼包的是巨大的荷叶，盛鱼脍的是一个小池塘的模样……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
顾泱泱主动给陆家人倒了酒，机灵道：“贵人们尝尝我这人间富贵花。”
陆老爷喝下后，眼睛都亮了，顾泱泱不由得有些得意。
短短时间内，这几个姑娘就做出了如此精巧雅致的宴席，狠狠拿捏住了陆家人。
“三日后我家两位小女的宴席就要有劳各位四司的姑娘了。”陆大人微微点头，看向菊小娘，“菊儿，此前给灵动坊的报酬，你现在一并拿来赏给这几个姑娘吧。”
菊小娘一愣，那李香灵还没还钱，她此前还给了一份给春小娘，难道此刻，她还要再拿出一份银钱来给这几个丫头？
她顿时想昏过去……
安排完两日后宴席的流程，若星回了一趟寒泉庵，给盛嬷嬷带去了不少吃食和药材，顺便把陆大人给的赏赐和报酬一并上交。
探微院的开放日仍旧门庭若市，盛嬷嬷领了报酬，喜上眉梢，但暂且没空招待她，只叮嘱她在陆宅莫要生事，若星一一应下，心道，她确实从来不会主动生事，但管不住别人。
离开寒泉庵，若星去看望了一趟圆盘脸娘子。
多日不来，金麟山庄的金笼子内，已然换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若星给娘子送了甜糕，却有些心不在焉。
圆盘脸娘子自然知道她心念着谁，叹道：“别找了，那个姓江的哥儿没有回来过，听说马上就要跟着将军们启程去边地战场了。”
“战场？”若星愣住，“可是，他不是……去京城金麟司吗？”
圆盘娘娘子挑眉：“那哥儿定是骗你的，上次将军们来这，便是挑了一些合适的人，去战场卖命的，只怕这会儿，去往战场的大船已经要开船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