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入局
贺家带着人，将玲珑四司团团围住了。
宋娘子整整齐齐吃完最后一口香椿馄饨，等春芽把姑娘们带去后厅了，才起身换了衣裳，去前堂迎接。
若星跟着春芽去后厅，但走到一半，她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趁着春芽不注意，她转身跑向前堂。
前堂内，李香雪坐在堂前的红木太师椅上，四周围着一群捕役，宋娘子独自走进来，面色仍旧沉稳从容，仿佛早已猜到李香雪会来。
宋娘子站在门边，目光落在李香雪身上，声色凝霜，“李司长，您带着捕役大人光临寒舍，是玲珑失了什么礼数，让您这般动气？”
李香雪喝了一口茶，慢慢笑了一下，挺阴阳的，“宋司长应该听说了，上次斗兽宴，我们贺家女婿丢了一只老虎的尸首，您也是懂行的，那老虎浑身上下都是入药的珍宝，一只虎鞭，就值一百贯——”
若星在窗边探出头来时，正好看到了李香雪这幅浮夸的模样，但她没想到的是，这贺家人找的，居然不是那个狼子少年，而是，老虎？
宋娘子沉吟道：“确实略有耳闻，毕竟扬州城都这么大动静了，只不过，不知这和玲珑四司有什么关系？我们玲珑四司，可是从来没见过这等昂贵的物什的。”
李香雪不急不慢，“当日宴席上，除了我们贺家的亲朋好友，也就只有玲珑四司的姑娘们赴宴了，这老虎有没有在您们四司，找一找就知道了。”
难怪那时李香雪如此殷勤邀请，原来在这等着呢。
宋娘子拦住捕役的路：“慢着，虽说李司长是贺知州家的人，但也不是能随意搜查民宅的吧？”
打头的捕役从腰带中抽出一张搜查令，横在宋娘子眼前。
“现在可以搜了吧？”
宋娘子眸色一凛，那边太师椅上的李香雪已经开始品上第二杯茶了，喝的正是宋娘子平日里最喜爱的龙园胜雪，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若星眼见着捕役闯入四司搜查，想要进去阻止，后背却被一双柔软的手扯住了，她回过头，是柳雨。
柳雨满脸慌张，把她拖到角落里小声道：“星儿，你不要命了？姑母吩咐了谁也不能出去！”
刚才柳雨一转头见若星不见了，就知她定是担忧姑母偷跑了。
“可是，李司长说斗兽宴丢了东西，我那晚的确放走了那个狼子，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害得姑母……”若星说到一半，被柳雨捂住了嘴。
“不要瞎说。”柳雨小声道，“你看看这李司长的架势，她如此看不上我们，却邀请我们去参加宴席，不管你那晚有没有做什么，那李司长都笃定了会有今日这一遭，懂了吗？是当时的我们大意了……你现在要是出去，那就是给姑母添乱！”
若星愣住了，身上卸了气力，被柳雨抱在怀里。
她远远看向前堂内，身子有些颤抖起来，“雨姐姐，你说，姑母不会出事吧？”
柳雨没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轻轻安抚，“会没事的，相信姑母。”
二人静静听着前堂的动静。
不知过去多久，几个捕役回来了，忽然神色古怪的说了一句：“后院。”
剩下的捕役都齐齐冲向了四司的后院，若星心狂跳起来，因为那里，有四司的冰窖。
一只巨大的老虎尸首，就这样被抬了出来。
因为放在冰窖里，兽尸保存得很好，没有一丝腐烂的气味，看起来定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李香雪装作震惊无比的模样，站起来快步走到那兽尸跟前，蹲下身查看，复又吓得往后一退，指着宋娘子道：“你……你……我好心邀你们去我家宴，而你们竟然偷我兽尸，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从捕役拿出搜查令那一刻起，宋娘子便变得极其沉静，她闭着眼坐回自己的贵妃榻上，忽而笑了笑。
“李司长，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啊，您带着人在全扬州城搜了那么多日，合着就是为了今日。”宋娘子哈哈大笑，“好一招暗度陈仓，我很佩服。”
此前，宋娘子只当都是同行间的小龃龉，不足挂怀，谁曾想，这李司长一开始就是想端了玲珑四司。
她想起从南星村回来那日，管事的女使说，有个看门的小厮染了风寒，被人抬出去了，想来，那个小厮现在应该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罢，不然，还能有谁将这个兽尸偷偷运进来？
李香雪蹙眉，满脸委屈：“你可别血口喷人，物证俱在，宋司长，枉我将你当成朋友，你竟如此倒打一耙！来人啊，快把她带去知州面前！”
宋娘子摇摇头，此刻已多说无益。
她站起身来，朗声道：“这是我一人所为，不关四司其他人的事，我一人跟你们去。”
说罢，她一甩袖子，大步走出了玲珑四司。
若星被柳雨紧紧抱在怀中动弹不得，两个姑娘狠狠咬着唇，眼泪簌簌落了满脸。
直到李司长等人都走了，柳雨才放开若星。
若星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凝声道：“我去自首，就说那晚所有都是我做的。”
柳雨吓坏了，顶着一脸被泪水刮出水沟的粉腻子，又去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星儿，你不要犯傻，你一个小丫头去了，只会被那贺家当成祭品，但你知道吗，当日你放走了那个狼子，李司长为何不敢提起？因为她们囚禁的是活生生的人，若是往后告到更大的官老爷那儿，说不定是要治罪的，不如我们找到证据，以后去京城告她一状！”
若星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真的能治她的罪？”
“我想是能的。”柳雨一时慌乱，只能先稳住她，“但现下，李司长如此狠，我们斗不过的，只能，只能静静等着……姑母一人去了，也是怕连累到我们……”
乱了一阵，若星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沉思半刻，蓦地坚定摇头：“我不会静静等的，雨姐姐，那么大的兽尸被神不知鬼不觉运进来了，总留有蛛丝马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去找证人上公堂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