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立女户
大祈元年冬，祈皇大赫天下，连颁十三道法令，其中一条：可立女户，鼓励女子私塾，可习六艺礼乐。
赵家一片内乱。
苏馨迈着小短腿跑到舅舅的书房外，赵管家笑着迎了过来：“九小姐，您今儿这冲天髻真好看，今儿中午还想吃鸡腿？”，小丫头胖的忒招人稀罕，实实沉沉，关键是上食，能吃，整个赵家数她一个人最省心，小嘴儿也甜。
“不吃了，您给我做狮子头，多放肉，管家伯我小舅舅在吗，我睡了一夜又忘了他长什么样了”，苏馨咂咂嘴：“您别每次都拦着我，我就是想让小舅抱抱”
“哈哈哈哈，七老爷今儿起的早，不在书房，等老爷回来我去请您，一会儿我让灶上给小姐做狮子头，多放肉”，赵管家笑的一脸和煦。
“行，谢谢您”，行吧，看来又见不到美小舅了，小短腿转身又往回跑。
刚一进后宅赵氏迎了过来：“馨儿，又跑书房去了，舅母告诉你多少次了，前宅不可去，今日罚你不许吃中饭，免得跑热了蹄子日后可怎么得了？你爹娘死了留你这么个孤女……小九，你也长长心吧，七岁了，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你小舅惯着你，舅母是坏人，不惯着”，赵氏唬着脸伸手拉过苏小九往后宅的闭月居走去。
赵家大户，族人甚多，嫡庶加之没出五服的都在一个院子里生活。
闭月居里住着两个女孩子，一个是表姐赵娣，小名招弟，一个是苏馨这个没了爹娘的外来户。
赵氏缠足走也走不快，苏馨鼓着脸心里不痛快，舅母人不坏就是太迂腐了，自己的一双小脚差点儿毁她手里，要不是找到小舅连哭再吵的告黑状指不定也跟表姐一样了。
“馨儿，舅母跟你说了多少次，咱们是庶出，在赵家没有地位，你爹就是赵家一个护院的，无亲无朋，你娘又死活要嫁，你外祖父气的直接不管了。你娘生你……走了，你爹一场大病也走了，你舅心疼自己的妹妹留下你，可你也得给他省点儿心，多跟你表姐学学，你说你一双大脚日后可怎么嫁人？”，赵氏一个头两个大，自己一片好心给缠足，这丫头竟跑到夫君书房说自己是坏人。人小鬼大，都吃成桶了整天还出幺蛾子，不是鸡腿就是排骨，弄的嫡嫂三番五次敲打自己。
赵娣此时正在屋子里刺绣，绷子的锦布上绣着一树梅花。
一见娘拉着表妹走进来，赵娣忙放下绷子笑道：“表妹又想吃什么了？”
赵氏叹了口气：“招弟，今儿歇歇，看着小九莫再让她往前宅跑，今日族里你大伯正清点人数呢。五品通政司参议给了名额，各家各户都需最少有三个女户，也是朝廷定的，京官不好做。哎，一听要立女户谁都不同意，正闹的凶呢，莫让你妹去添乱，免得你大伯把她除族立户”。
“行……表妹别跑，别摔了”，一见苏馨嗖的一下又跑了出去，赵娣吓了一跳忙穿鞋去追，赵氏也咬牙切齿的追了出去，这个不省心的跟她娘一样好歹不知。
都是小脚谁能追上她，苏馨捣腾着小短腿儿一路又冲出后院奔嫡大舅院子里跑，虽然他烦自己烦个要死，可这回许能帮上自己。立户，必须立户，不然自己指不定以后也要九岁定亲，忒恶心了，还是近亲结婚，万一生出儿子是个傻子找谁哭去？
赵林生此时阴沉着脸坐在客厅，已经商议一个时辰了，一个女户也没有，午时就需报上去，到现在族里还乱成一锅粥，嫡系庶系无一女上报。
“咣当”一声客厅门被推开，一个肉滚子冲了进来。
赵林轩右眼皮啪啪直跳忙起身阴着脸喝斥：“小九快出去，小舅有正事”
苏馨气喘吁吁的停了脚，贼溜溜的眼睛看了一眼客厅里三十多个脑袋，挽了挽手指：“小九想我大舅了”，说着看了一眼阴着脸的赵林生直接冲了过去：“大舅抱抱”
赵林生正没好气儿的要瞪眼，突然看着冲过来的小胖丫心头一动，忙起身将人抱起来：“大舅抱抱，小九今年几岁了？”
“美大舅，小舅母说我过年八岁”，赵家人真会长，一个比一个好看。
“这么大了，那大舅问你让你姓苏你愿意不愿意？”，竟这么大了，终于有一个女户了。
“本来我也姓苏啊，我叫苏馨，大舅你怎么忘了我？”，抬起小胖手摸了摸赵林生的额头：“您没病”，吧。
“呵呵……大舅糊涂了，小九想不想以后每年有十两银子花？还可以买田庄买铺子，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买”，赵林生从怀里取出个银锁：“这个给你了，告诉大舅想不想？”
“想”，一把抢过银锁赶紧装进自己的荷包里。
“好，那在这张纸上按个手印，赵林生抬头冷冷的看了一眼要上前的赵林轩，放下苏馨拉着人走到书案前，抬手取过案上的一个小册子：“小九，这个叫户籍文契，以后只有女子立户才可买田庄铺子，你敢不敢在上面按个红印子？”
“……大舅我喜欢大表姐的宅子，我能去玩吗？”，也不能表现的太过。
“按个红印子就能去，只你大表姐正在准备嫁妆，不可捣乱，想吃什么让你大表姐拿给你”，边说边在册子上写下苏馨二字，随后打开一个红盒子。
“大舅，这个给我玩吗？”，给吧给吧。
“自然，按了红印就是你的了，丢了大舅再给你办”，大手握着小手，片刻后一个红手印按在了册子上。
生怕赵林生反悔，赶紧拿着册子冲了出去：“我去找大姐要糕点吃”。
目送苏馨跑了出去，赵林生看向众人：“还差两个，快想，莫觉得我心狠，不是小九许就是你们的孩子，况且小九也确实不是咱们赵家的人”
一句话众人又都低了头。
一路跑一路揣好自己的户籍冲向后院，远远的看见赵氏和表姐一脸焦急的守在后宅子口心头一暖，虽然想法不一，终也是为了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