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光
被发现了。
这办公室里明明不止有她一个人，余筱雨却感觉到了一阵窒息。她的胸腔里跳动得极快的不是心脏，是她的恐惧。第六感告诉她快逃，好像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快离开快跑不要停在这里——
“吱——”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那声音很小，甚至没有其他人抬头。可也是这小小的声音，落在余筱雨的耳里，就好像打了个惊雷，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是熟悉的严肃的中年秃顶的小组长。
小组长叫她出去一趟。
小组长没有像平常一样冷着脸，神色异常，扯出一个不好看的笑容，极力讨她欢心似的。
余筱雨不想出去。
她环顾一圈办公室，在小组长常年累日的“教导”下，没有哪个同事敢抬头。
没有人能帮她。
余筱雨不知道她怎么站起来的，她的两双腿好像都不属于她了，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心脏还在顽强地跳动。
扑通、扑通、扑通……
离开了工作位置，离开了办公室，跟着小组长，走过长长的明亮的走廊，走进电梯……
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余筱雨的内心有一种极为强烈的冲动，从那个越来越狭窄的电梯门缝里挤出去，跑，往哪里跑都好，离开这里，逃离，逃离——逃离命运——
但是电梯门还是关上了。
十楼、十一楼……十五楼……几楼了？
叮。
电梯停了。
这一层是……总裁办公室？
余筱雨走出了电梯。
秃头小组长没有一起出来，他按了楼层又离开了。
这一层楼很安静，安静到令人不安。
整个楼层回荡着余筱雨的脚步声，经过的办公桌上资料乱成一团，休息室里没喝完的咖啡还冒着热气。余筱雨还小心翼翼地走到其中一个工位前，摸了摸那台电脑主机，还是微热的。
好像刚刚这里还有很多在工作的人，短时间内匆匆地被要求离开了。
走廊尽头，总裁办公室的门紧闭着。
余筱雨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门。
“请进。”
余筱雨拧动把手推开了门。
宽敞的办公室里摆了好几个做工精细的木柜，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与经济学相关的书籍，好像还有些是关于心理学的。墙上挂了几幅画，色块与泼洒的结合，美则美矣，此时落在余筱雨的眼里就只剩苍白虚无。窗帘没有拉上，整个办公室非常明亮。靠里有一扇门，里面应该是个简陋的休息室。
办公桌上除了电脑和一叠不知道内容的报告文档，还有一个细高的花瓶，有技巧地插了几朵不知名的黄色花朵，中和了装修风格的冷淡，给这间办公室添上了几分生机。
刚刚喊余筱雨进来的人就坐在办公桌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
“总裁？”那是一张既熟悉由陌生的脸，余筱雨在网络上已经见过了许多次，“有什么重要的工作要交给我吗？”
虽然见过了很多次图片，但是余筱雨从来没有想过真人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看上去那么的……友好？
余筱雨心里觉得奇怪，很奇怪，一种说不出来的叫她困惑的难受的奇怪。
顾永乐把办公桌上的一张纸往她那边推了推，余筱雨感到困惑，走过去拿起了细看。
——是一份包养合同。
什么啊……这东西……不可能有法律效应的啊……而且，为什么会是我呢？
报酬是好几个亿，那么一大笔钱，足以让余筱雨一家人这辈子再也不用担心生计，过上无数人艳羡的生活。
与之相对的是极其苛刻的包养条款，几乎可以把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完全否定，同时毁了她余生的自由和梦想。
余筱雨没有重病急需要钱的父母，也不是极度爱财之人，除了繁重严格的工作，她对于目前的生活没有不满，并不需要什么——包养协议。
在她看合同时，顾永乐已经站起来，到外面为她倒了一杯茶水进来。
“总裁，我不能……”
“累了吧？先喝口水休息一下，想清楚了再说。”
总裁亲手倒的水，余筱雨也不敢不喝。她还是有点戒心的，在紧张之下，只是轻轻的抿了一口。
“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他站在她的身边，语气温和地说道，“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让我沉迷……”
“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死了。”
“……对不起。”
余筱雨知道按道德来说自己应该是充满歉意的，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一点愧疚都没有，甚至觉得这位不知名的和她长得很像的女性……说句不礼貌的，她甚至觉得这位女性能永远离开顾永乐是件幸运的事情。
这不正常，余筱雨心想，我是为了他才进入这家公司的……我应该对他……钦慕？喜爱？
好像有两个声音在她的心里打了一架。
她坚定地拒绝了顾永乐的包养协议，顾永乐叹了口气，很失望的样子，却没有再试图说服她。
“我查过你的家庭，嗯，很幸福的家庭。”
余筱雨瞬间被激怒了，急道：“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别紧张。”顾永乐笑道，“放心吧，我怎么会对未来岳父岳母下手呢？”
余筱雨看着他那颇为无赖的笑容，很想骂上几句，但她的身体渐渐无力。先是双手麻痹，很快她就感受不到自己的腿脚了。
“那水……”
“我可没在水里下药。”顾永乐扶住她滑倒的身体，他站那位置就是为了这一刻，“我在门把手上……”
余筱雨听不清他说什么了。
她被顾永乐放在了那张宽大而舒服的办公椅上，余筱雨努力睁大眼睛，她看见那电脑屏幕上不是想象中的什么文件报告，也不是和办公室一样风格冷淡的电脑桌面，而是无数个摄像头所传输回来的画面……
有公司大门口的，有刚刚经过的走廊的，有对准她办公室门口的。最大的那一个窗口是被她发现了的摄像头，余筱雨可以看见属于自己的工位上，小组长正指挥着人把她的个人物品装进一个纸箱里……
余筱雨终于撑不住了，眼帘如同挂上了铁石，重得她无法睁开。她困倦地闭上眼，被黑暗拉入了无声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