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假装无事
草长莺飞，4月的光华中学出了两件事情。
高二3班的文科女女神杭奕，因为怀孕堕胎一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据说是周末去医院做手术的时候，被人撞见了，风言风语总是传播得最快，很快当事人的种种迹象似乎也验证了谣言的真实性。
顾嘉传回来的八卦中，就有人撞见杭奕之前在厕所干呕……手术回来的那个周一，杭奕的脸也一下子就憔悴了不少……杭奕她妈在办公室当着班主任的面，给了杭奕一巴掌……
各种小道消息传了一个多礼拜，杭奕就转学走了，至于是真的转学，还是被退学，无人知晓。
阮青舒听到这事的时候，消化了好一会儿，对于杭奕，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去年的迎新大会上，杭奕作为主持人之一，一袭红色晚礼服上台便引得阵阵呼声，台风落落大方，说是整场晚会的焦点也不足为过。
“哎，真是可惜了，听说她成绩还挺好的呢，真是糊涂啊！”顾嘉惋惜的同时，也不忘狠狠诅咒了那个从未现身的男生，“听说男的也是我们学校的，真恶心！把人家女生肚子搞大了，然后自己一点事儿也没有……”
“喂，你怎么一点也不愤慨的啊？”顾嘉急需一个人跟她同仇敌忾。
杜庭停下手中转动的笔，她反应不像顾嘉那样大，“挺替她不值的，这种事情总是女生吃亏些。”
“何止吃亏，是吃大亏了！”顾嘉不满道。
还有些话，杜庭没有说出口——与其痛斥男生的利己行为，不如说，女生也有责任，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阮青舒在学校听完讨论之后，没想到回到家，青红也说起了这事。
阮青舒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事传播范围这么广，可想而知，那个叫杭奕的女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比较糟心吧……
青红也没说她从哪里听来的，只是委婉地关心了下阮青舒在学校里的男女问题。
阮青舒坦荡道：“你放心吧，妈，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嗯，妈妈相信你的。”青红替阮青舒舀了一碗汤，细致地摆在了他手边。
阮青舒嘴里含着饭，含糊其辞地说了声‘谢谢妈妈’后，便埋头吃饭起来，倒是青红在一旁停了筷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最后还是没忍住，意有所指地问道，“那你在学校，除了尹嘉旭，还有玩得比较好的同学吗，那个季成？”
阮青舒抬眉正好对上青红的眼神，他点了点头，“嗯，是吧，就前后周围的几个同学，平时话说的多些。”
“哦，那你之前中秋在天目湖碰到的那个男同学呢？”青红刨根究底道。
“那就是季成。”
“那个就是季成啊。”青红有点意外，她像是有些好奇地追问，“长得挺帅的，应该有不少女同学喜欢吧。”
“不知道，没听他说过。”阮青舒如实说道。
自从阮知行去世以后，阮青舒总觉得青红似乎变得……有些多疑敏感起来。刚开始他以为她是忧思过度，不习惯一个人在家的清冷孤独，但那天晚自习回家，书房一片狼藉之后，青红就像是有了什么心事——
以前，青红对自己的事情也称得上是事无巨细，吃穿用度上，全都一手包办，很多时候都会让阮青舒生出一种自己是个妈宝男的程度，阮知行在的时候也说过她这个毛病，但最后也都不了了之。往好了说，青红是爱操心，说难听点，就是掌控欲旺盛，小到阮知行明天穿什么出门，她都要管一下。
而现在，阮青舒觉得夸张的是，除了在学校和在家的时间，自己出门去哪里、去见谁、干什么、去多久……这些青红都要一一问仔细了，才允许他出门。
青红继续说道：“嗯，你已经高一了，下学期你就进入高二，离高考又更近了一步，这是你最重要的三年，除了学习，其他人际往来什么的，都可以往后放一放，晓得吧？”
“等你以后考个好大学，大学里面再谈个门当户对的对象，毕业以后成家立业，这才是正确的路，妈妈跟你讲的这些，你要记住。”
好不容易吃完饭，阮青舒回到房间，回头看了眼正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这才从抽屉深处摸出一本笔记本，从夹页中拿出一张年代久远的照片，上面是三个青春洋溢的年轻人，左侧是年轻时候的阮知行，头微微侧着，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而中间那人则笑得明媚阳光，右侧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看上去颇有气质，三人并肩挨着，看起来十分亲密。
阮青舒是上个月才认出来，中间的人是谁。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翻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是十几年前他刚上小学那会——
调皮的小男孩迷上了寻宝游戏，试图在家里找到密室宝藏，最后在阮知行的书房里，他翻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木匣子，好奇心驱使他打开盒子，没想到里面只有些照片书信，阮青舒那会还小，认不得什么字，但他爸的名字他还是认得的，除了这些，便是一个颇为精美的勋章，阮青舒拿在手里喜爱得不得了，最后被他爸发现的时候，阮青舒头一次挨了他爸的‘竹笋炒肉片’，后来阮青舒又去书房探秘几次，却再也没见过那个匣子。
时光荏苒，阮青舒也早已淡忘了这一段回忆，直到在他爸的葬礼上，他再次看见了那个记忆深处的精美勋章，别在了一个叫沈游的男人的西装门襟上。
那天回来之后，阮青舒就突发奇想，再一次去了书房翻找起来，印象中的那个木匣子自然是没有找到，却意外地在他爸的相册集里发现了这张照片，阮青舒一眼认出来了年轻时候的沈游。
这种种线索串联在一起，阮青舒心里隐隐生出一种猜测，一开始他并不确定，但最近青红已经几次像今天这样，旁敲侧击地询问自己，并且最终话题总会落在恋爱、以及同性好友上……
阮青舒知道，青红不会无缘无故这样，一定有什么苗头，或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
会是什么原因呢？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阮青舒下意识地就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但种种迹象却指向了同一个结论。
那天告别仪式上，青红一开始并没认出来沈游，但随即又追了上去，一定是察觉到什么……那天书房翻成那样，说是整理，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找那枚类似勋章的胸针，还是找自己手里的这张照片……
阮青舒脑海闪过一句话，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所以现在，青红是在怀疑自己的丈夫，和一个同性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感情吗……
所以才会，如此警惕，以至于三番五次地旁敲侧击，生怕自己的儿子也会重蹈覆辙吗……
阮青舒将手里的照片放回原位，他有点头疼，推测出来这个结论，然后呢？去宽慰母亲，父亲为人正直感情磊落，不可能背叛她，和那个叫沈游的只是大学好友，让她不要无端臆测，自己也会好好的让她放心……
不行，有些事不说还好，一旦说出口，就好像撕了口子，露出猜疑的底色，反而无法收场。
也许假装无事发生，才是正确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