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叫格雷…大概?
来自之前世界的回忆到这里就暂时结束了,倚靠在山洞里的格雷活动了一下身体,纤细枯黑的骨指在石板上刻画的动作稍稍停顿,他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整理到这里之后,出现了一些断层。
手掌轻微翻动间,已经被刻满了字迹的石板被放到身侧的地面上,格雷顺手拿起另外的一块空白石板,他重新整理记忆里的时间,回想着自己醒来后的状况,梳理一下不久之前的状况。
……
阴沉沉的天空下,覆盖满冻土冰霜的冰原上,某处不知名山洞附近,平整的土地出现一丝丝地松动,蓦地,一只乌黑干枯的手骨刺破冻土,笔直地伸向布满乌云的天空,手臂又缓缓地缩回地下,龟裂的坚硬黑色冻土被由内而外逐渐破开,一截黑色的头骨缓缓地从地下探出,紧接着是颈椎,肩胛骨,胸椎,双臂,很快的,一个看起来略显细长的人形身影从泥土中钻出,起身活动间,细小的冰渣碎土簌簌地从各处缝隙间脱落,露出了被包裹在其中的黑色骨骼。
人影缓缓活动着这副躯体,他似乎是有些不太清醒,缓缓地甩了甩脑袋,甩出去好几两土,两簇蓝色的火焰随着眼窝里的泥土被清空后瞬间点亮。
黑色的骷髅坐直了身体,嘎吱吱地扭动着颈椎,而后转动脑袋望向四周,所能感知到的是一片苍凉白茫的雪原,冰雪覆盖间或有黑色的土地裸露在外,入眼肃杀荒凉。
很明显,坐着的家伙对他自己当前的处境不是很清晰,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黑色的身影终于是慢慢地爬出土坑,当他踩上冰冷坚实的地面时,他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怎么,能看到周围所有的东西?是的,他能“看”到,在他的“视野”之内,周围所有的东西,面前,背后,头顶,脚下,自己即便是不挪动视线和身体,他也能清晰的“看”到。
人影有些呆呆傻傻地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没过一秒,他就又是一愣,这感觉不对劲啊,很不对劲啊。
这怎么就像是用手在挠着一个空心的光滑的大理石球,他的手指顺着后脑勺一路摸向头顶,,一种不好的感觉席卷他的全身,他恨不得跪地长叹:天呐!,我一头秀发怎么没了?我怎么秃了啊!
他想着深呼吸几下,平复过于激动的情绪,于是乎他就这么做了,下意识地用力吸气,令人失望的是,鼻腔里并没传来冷空气进入的不适感。
一个黑色的骷髅把他鸡爪子一样的手抚向胸口,伸手所触碰到的,是两排并列如同搓衣板凹凸不平的事物。
这让他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这种感觉很不妙啊,接着这个人影想舔一下自己此时应该干涩无比的嘴唇,同时想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沫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但在尝试了几次以后,均宣告失败。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他把爪子伸向自己的脸和脖子的位置,空的,这是第一感觉,手继续往上摸,脸上是上下两排的牙齿,高高的颧骨,咽喉所处的位置,空空如也,伸手往里摸,所能摸到的,只有上下几节排列有序的不规则物体。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人影一下子就懵了,身体摇晃了几下,跌坐而下,任由自己缓缓地滑回到土坑里,周围那些细碎的土块把他的部分躯体重新掩埋上。他现在很混乱,真的,这到底发生了啥?脑子现在和一团浆糊似的,啊当然,如果他还有脑子的话。
但是结论是显而易见的,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一副骷髅架子,浑身上下剔不出二两肉丝那种,身体的其他部分现在都不需要他去触碰,现如今他变得怪异扭曲的感知力已经能以各种角度清楚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了。
感知中的自己,是一副十分干净的骨架,嗯,那是相当干净,狗见了都要挑拇指夸啃的干净的那种,而除了骨骼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类似人身上的东西存在。
而他在经历了最初的惊骇之后,居然神奇的冷静了不少,甚至还有闲心思坐在地上好好地思考现在的状况,不过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看,这应该被称作摆烂。
说起来,骷髅架子从土坑里爬起身,现在这个感知力真的很奇怪啊。
他现在是没有声带的,刚刚已经伸手确认过了,所以按理说是发不出声音来的,所以再按理来说他的感知应该不太可能是超声波感应一类的东西。
那现在,周遭地事物能清楚的映在他的感知里,并且用一种很直观但难以被常人理解的方式呈现出来,就很难说的通啊。
比如说,周围的雪地,就像是高清图片上插入着注解框,里面还用加黑加粗的字体标注着“白色,冰冷,雪地”。
而与之类似,那些隐含着的,不能被直观感受到的信息,则以更加复杂的方式转化为资料形式,就像是这个雪地图片上还有隐藏标注,“地理位置信息:不明确,周遭是否属于已经记录过的地区:是,土质和积雪的味道是怎么样的,等等等等”一系列的有用或者没有用的信息被极速的归纳总结整理。
大量的信息汇总,这种感知方式应该已经超出了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而且其中信息会被极速的总结归纳,只会保留下当前最为直观,或者说“最有用”的那部分。
骨头架子静静地在坑里坐了良久,中二点的说法就是,他还在适应着这副新的躯体,没办法,都已经这样了,他也不知道哪里有退换货入口啊。
他总算是艰难的再次从坑里爬了起来,不是他接受能力很强,而是他现在除了接受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哪怕现在是在做梦,他能做的,也就是等待梦境结束而已。
他一点点地适应着新的感知方式,开始尝试去眺望一样,把感知蔓延开来,去尝试着极限,伴随着距离逐渐拉远,所能感知到的细节也越来越不清晰,到达半径两公里左右的时候,几乎连地形也无法感知到了。
骨头架子有些奇怪,他是能感知到阳光的,按理说同样应该能感知到太阳,可当他把感知朝天空蔓延之后,好吧,即使是知道光源的方向,他也没法知道极远处天空里到底有着什么。
挺直了身子,抖了抖身上的土,站立在寸草不生的地面上,他缓缓地朝向一个方向,那里在他不久前感知到的环境里,貌似是一个山洞,随着如同行尸走肉般僵硬地挪动脚步,他浑身上线发出那种老旧零件年久失修般“吱啦咯哒”的骨骼摩擦撞击声,用着这种看起来十分恐怖的行进姿势,他步入这个山洞。
山洞很黑,洞口也不大,里面看起来没有一丝光亮,外面昏暗的天光压根不能照亮洞口之外的多少地方,不过好在,这副躯体变异之后的感知方式当也不再需要“光亮”这个要素,黑暗的山洞不能影响到他影响对周围环境的观察。
而他原本那有些忐忑的情绪,也是随着进入这相对狭小安静的山洞后,变得轻松了不少,向着山洞里小心地前进,山洞不深,走了没多远就到头了,最里头是一间不规则的天然石室,空间相对来说还算充裕,四周粗略判断没什么人工开凿的痕迹。
但骷髅觉得这里应该是有人来过,退一步说,是有什么生物居住过的,因为在这中央的地面上,斜斜插着一根不知道名堂的树枝,枝头上还挂着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果子,总不会有植物长在冰天雪地里,还特地挑个背风的山洞躲着吧。
他没有着急上前查看,索性就倚靠着山洞某处还算平整的地面坐下,依靠着这里安静的环境理清头绪。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打了结的麻绳,剪不断理还乱,这让人很是有点烦躁,他伸出自己的骨指,稍稍用力抠了抠地面,“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响起,地上被他顺手抠出来几个小凹坑。
闪烁着幽蓝色火焰的眼窝照亮了地上的几个小洞,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三下两下轻易地从地上抠出了一块方形的石板,换了个稍显舒服的姿势,倚靠在山洞岩壁上,对着石板,用骨指开始刻画起来,传出一阵如同干枯树枝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
既然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就随便取个名字吧,不如就叫格雷好了。骷髅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