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调走,不能被欺负走
听着辛院长被欺负的经过,想起曾经的郝院长,当时待在葛齐乡也相当艰难。既然明白领导的难处落雪绝对不是故意添麻烦的人。
只是辛院长就搞破坏这件事对临时工的成见已经产生,多说无益。总是有太多好事儿的人才不太平、才有麻烦。
想起以前麻烦事儿又何止这一件?
落雪刚上班的那年负责新农合结算工作,崔医生的门诊在药房北面,即报处设在药房,后来要求单独成立科室,安排在二楼。
08年夏天的一个上午,崔医生接诊一名女病人而且是熟人,常见病。
在治疗期间出现意外,女病人因为琐碎事情与崔医生吵起来,结果身体不适去县里要求检查。
在医生判断无异常的情况下,到县里医院住院一周。恢复后找到葛齐乡卫生院要求赔偿。
“你们用药不准确,我的住院费用怎么着吧?”女病人面无表情、看着弱不禁风却特别难缠。
当时已经是中午下班时间,从医院回家也就十来分钟。落雪没有来的及走,就听到有人在走廊里叫嚣。
“我要讨个说法,不能让你们这样白白的欺负。”看着女人尖酸刻薄的面孔,真想抽她。可是也只能想,惹不起。
“她是我们村支部书记的姘头,平日里都没人敢惹!没事儿少搭理她!”有看热闹的群众对着落雪低语。
“这样啊?知道了!怪不得这么厉害,原来是有靠山!”落雪最看不上这种女人,“当婊子立牌坊的主儿,看着就让人恶心!”
“你想怎么补偿?当时输液医生用药没有错,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好好谈。对了,你住院的钱结算了吗?现在下班了,你先回家吃饭,下午再过来怎么样?”落雪想着把话题岔开,不让疯女人再跟崔医生折腾,或者让她先回家,结果事与愿违。
“不行,我就现在结算!”女人开始无理取闹,甚至破口大骂,“你们这破地方!”泼妇说话真可恶而且不考虑,原来是真的。
“你们院长呢,不能让我这么干耗着吧?快点儿让他出来解决问题!”只有对着领导才可以谈条件,所以见领导是首要的事儿。
“就我们那个领导,能对付这个泼妇,简直是笑话!”看着疯狂没有消退的女病人,落雪转身走向厕所方向。
“喂,领导!你在哪儿呢?”落雪电话联系郝院长。
“我往回走呢,快到单位啦,怎么啦?有什么事儿?”能听到领导按喇叭的声音。
“您赶紧的不要往回走了,这儿有个泼妇,就是村北的那女的,是那个村支书的姘头,现在非要折腾着赔偿,您现在不要回来,别跟她正面冲突。听听她什么意思最后报给您!”落雪的电话及时拨出,让领导避免一场正面交锋。
“我不回去合适吗?”领导在电话里犹豫。
“有什么不合适,你现在回来肯定更麻烦,跟她说不清楚,所以先避一下,等她自己捋顺了再沟通就容易很多!您先不要回来啊!”
落雪是不希望领导被欺负,维护单位利益,维护领导是职工的责任。任何人对撒泼的女人都没有办法,甚至会被当成笑话传出去。只是领导被人耻笑,那在这儿站住脚更不容易。
“现在避过正面冲突再找人协商或许会是不一样的结果。”这是落雪的想法。
“行,那等她走了你通知我,看着点儿别再出什么大问题!”领导终于答应不回来凑热闹。
“好的,放心吧!”
疯女人没有等到郝院长也非常沮丧,“我先回去,下来有时间我再过来算账。”女人终于走了。来的时候病殃殃的,走的时候虎虎生风,真有意思!
“这社会,哪儿还有人呢?好好的接诊看病,还被莫名其妙的讹一回!”落雪终于松口气骑车回家。
吃完饭回单位走到大门口,那个女人已经杀回来了。
“天啊,没完没了了吗?她没有什么事儿?就指着这种事儿活着吗?为什么没完没了呢?”落雪搞不懂是这个女人在图谋什么?还是背后被人怂恿恶意搞事情。
“过来啦?吃饭了没有?走,我给你结账看看报销的费用,把能报销的给你报了怎么样?”落雪主动打招呼,害怕自己的忽略再让她借题发挥闹起来。
“嗯,走,结账去!你吃饭来的挺早的!也很辛苦!”“疯女人”说话很正常,完全没有上午的疯狂状态。
“电脑上已经给你结账,现在就把钱给你就行,你看在这儿签字,我给你拿钱。”落雪小心翼翼的把事情办完。“好了,这个医疗本拿好没什么事儿了!”
女人安安静静地走了,并没有再说什么或者闹腾,让人觉得不正常。
“她是忘了还是没开始呢?怎么回事儿?”落雪盯着那个女人走出大门口也没有再折腾的迹象,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哎呦,赶紧给领导打电话!”这种事儿落雪没敢忘。
“领导您在哪儿呢?”落雪想说好的没事儿了打电话的,现在女人走了,算没事儿了吗?
“我在单位!”
“啊?你回来啦?哦,那不好意思!那个女人走了,没有闹腾,跟你汇报一下。”落雪觉得答应的事儿就要做到。
“我知道她没事儿了,中午在她们村书记的饭店吃饭,正好说到这个人,村干部找她来着,就没事儿了!你这责任心不错,还惦记着!”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落雪的担心有些多余。“放心吧,她不闹腾了,我已经跟崔医生打过招呼,让他不用再担心。”
“哦,这样啊,没事儿就好!那不打扰您了。”落雪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但是作为单位职工自己没有做错。“哎,我做了自己该做的,尽力就好!好像自己想的有点儿多。”
作为单位的一份子落雪觉得自己有责任与义务去想办法减少麻烦。人的性格注定有些事儿不会放任不管。虽然落雪警告自己不要再多管闲事,可是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着去维护正义。
也是崔医生流年不利,又一个熟人家的孩子输液,输了三天不见好,结果去县城治疗以后又找回来。
“你们为什么连续用激素?而且用的量那么大!把孩子耽误了!找你们院长!”听着一个个闹事儿的人都说找院长,原来领导才是单位“大头!”最大最冤枉的头!
这次的妇女高高壮壮的,家里老公意外去世两个儿子,公婆年事已高家庭条件差。“你们想办法给我解决,我没办法,家里活不下去了,让我们多花那么多钱,你们有没有医德?为什么大剂量用激素!没有说法我找到局里去,看你们怎么处理。”嚷嚷半天没有人理会,就开始从公示牌找领导电话,“这个号码是吗?我联系你们领导!我就不相信没有人解决!”
“嘟嘟嘟嘟……”女人拨通了电话,“没人接,你们领导不在单位吗?”其实女人张牙舞爪的时候很难看,没有温柔与美感,太多的焦虑与疯狂。“我接着打,我不相信他不接电话!”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扩音器声音传出提示音。女人又开始嚷嚷,“刚才通着,现在关机。你们谁打电话了?谁给院长打电话来着?怎么关机了谁他妈的打电话来着!”女人坐在台阶上嚎啕大哭。
看着那抽动的肩膀,听着歇斯底里的哭声,心都在颤抖,女人的日子应该不好过。一个人带着孩子、养老人,生活很沉重。
女人有老公有人照顾的时候可以有性别优势,可是没有依靠,能有谁来照顾?只能靠自己。
看着哭泣的胖女人,落雪有种哭的冲动,“在她身上能有自己的影子,同样没有依靠;不一样的是自己老公健在,照样不负担孩子和生活开销。能有什么办法?”
虽然同情女人的遭遇,但是第一时间一定要维护单位利益,不能同情心泛滥。对她的同情就是对自己单位的残忍。
平日里我们受到的教育是“一切为了病人”、“为了病人一切”、“为了一切病人”。医生的职责是治病救人,为人民服务是宗旨,可是这个时候的女人她不再是单纯的病人,她的目的是从葛齐乡卫生院来“取钱”,因为她的“贪念”遗忘曾经为她儿子治疗的医生,她的眼里只有钱,也只有钱能治疗她此时的“疯魔”。
物质的贫穷可以由物质来治愈,可是心的贫穷应该由什么来治疗呢?
无节制的贪念不能助长,总会有人来制服,女人最后没有得逞,只是再也没有脸来卫生院看病。
葛齐乡的百姓不约而同的都喜欢找院长的“麻烦”,后来有人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不知道是因为民穷或者民恶?还是因为领导是“原来的和尚”,总之太多的人想吃“唐僧肉”。
亲眼目睹什么叫“你不找麻烦自由麻烦来找你”。冷眼旁观的人都觉得气愤,何况是当事人?
都说吞下了委屈喂大了格局,落雪很敬佩领导对定力与耐力。
“郝院长好!”当地的一个地痞透过药房玻璃窗跟领导打招呼。落雪正坐在旁边核对电脑内的药品。
“嗯,你好!”郝院长同样笑呵呵的回复。
落雪瞅瞅玻璃窗外的男人,再回头看看领导,“这招呼打的真无聊!”
脑回路反应还没有“到家”的时候画面转换,“他妈的你出来,出来我弄死你!”
落雪以为自己听出了,“你他妈的出来,出来我弄死你!”
男人吵吵着,用手拍打着玻璃,转换方向使劲儿砸着药房的防盗门想进来,折腾半天没有结果,“哐啷,哐啷”走廊的玻璃碎了。
一楼的医生听到声响都从屋内走出来,赵医生顺势要拽着“地痞男人”离开,“你这是折腾什么呢?抽什么疯呢?喝酒啦?没喝酒干嘛醉成这样!”
拉扯半天没动,又折返到窗户前,“你出来,出来我饶不了你!”
落雪侧头偷偷的看领导,他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甚至脸上都看不出表情,不悲不喜,没有说话就那样坐着像一尊佛。
望着领导的样子说不出什么感觉,单位里静悄悄的,掉根针都能听到响动。走到走廊的门诊医生也只是看着玻璃落地,再次返回门诊内,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上前,全体保持静默。
“天啊,怎么都这样啊!真有意思!”落雪离开药房到二楼即报处取东西,电话也拨到家里,“叔,我们领导被人指着鼻子骂呢!哎,没人说话!”
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落雪叔叔和父亲一同到单位直接去的院长办公室。
“那个是落战,那个是谁啊?”崔医生的媳妇儿问。
“落雪父亲!”听着崔医生的解释后,“落雪父亲长的大高个子,真精神。”
同事们依旧关着门在门诊忙碌,谁都没有出来的时间,紧闭着门,风都没有办法挤进去。老赵医生走出药房,站在单位楼门口望向院长办公室。
落雪叔叔和父亲从院子里走过跟他打着招呼。
“过来啦?”老赵医生皮笑肉不笑。
“嗯,去那个地痞家看看。”落雪叔叔回的话让老赵医生脸上笑容消失。
看着叔叔和父亲离开、老赵医生的表情、同事们紧闭的门,落雪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一件自己认为正义的事儿,只是同时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
善良是美好的品质,不知道落雪的善良是不是太过?她甚至没有考虑自己会不会有麻烦,只是看到领导被欺负就忍不住要伸出援手。
落雪叔叔和父亲离开时间不长,地痞的姐夫就把碎掉的玻璃重新安装好,并且亲自打扫了玻璃渣;地痞给领导打电话道歉,表示自己太冲动,请求领导谅解。
暴风雨总算过去,事情告一段落。葛齐乡卫生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同事们来来回回的在科室间行走,大多数为探讨病历。
“谢谢你落雪!”郝院长郑重其事的对着落雪。
“嗯?谢我?”落雪瞪大眼睛,嘴巴张得很大。
“嗯,谢谢你,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我,其实想着要走的!不在这儿去其他地方也是院长,干嘛非要在这儿受气!”郝院长说的是实话。
“那你也不应该这样走,要走最起码让局领导把你调走。您看现在走虽然也是调动,但是如果作出成绩来被领导调动是不是更好看。无论是您的能力还是别的,都比现在要求调走好太多!您说呢!”落雪小小年纪有了自己的见解与建议,“我希望你是被局领导调走,不是现在走!”
或许落雪说出了郝院长的心里话,他并没有申请调走,而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而单位里再也没有发生刻意而为的麻烦,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当一切正规的时候院长真的被领导调走了,宣布前没有任何消息。
“领导走吧,真的为您高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离开这穷乡僻壤。”落雪流下祝福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