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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经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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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惑之年,面临着工作、生活、孩子的教育,再加上三年非常时期,日子是皱巴巴的,心情满是岁月的痕迹,就像冬月的西北风,刺骨。

    多年前听着“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长大”,看着长相甜美的女歌星,感觉她的歌唱的有些甜腻。终于到了“初闻不知曲中意,而今已是曲中人”的年龄——我不想长大。

    “真希望一觉醒来父亲在扫雪,母亲在做饭,而我还没有长大,不是谁的妻,不做谁家媳”前段时间视频号上总会刷到这样一段文字。而配图就是:漫天雪花飘舞,一条崎岖的路穿过杨树林。雪花遮住青瓦片却无法瞒住透着温暖缕缕青烟,院落中父亲已经扫出一条窄窄的路……。

    这是80年代的农村,大街小巷都是泥泞的土路,雨雪过后总有深浅的脚印。条件艰苦,但内心富足。

    但烦恼也会偶尔报个道。

    我的烦恼在周六日,有的可以美美的走亲访友或者在家写作业,而我要接过母亲手中的牛鞭,赶着家中的黄牛去西梁山。

    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要混在阿姨、大伯们中间,她们有的纳鞋底,有的听西河大鼓,有的聊年景与收成。我拎着书包装着作业,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但绝对不是装样子。

    等到西梁山顶牛吃草,阿姨们坐在一起纳鞋底。

    “丫头,你这包里是装的书吗?我们看着,这牛也跑不远,你看书去吧。”平时跟母亲很熟,亲和度也高,显然在照顾我。

    “嗯,好的。”我腼腆的笑笑,不会说很多话。走到山梁顶那个扁平的石头上,掏出书包里的《代数》和《几何》写着作业。

    数学老师的作业我都会认真做,高高瘦瘦的范老师有个特点:眼睛不笑的时候透着严厉,而笑的时候又感觉很幽默。对老师有时候怕,有时候又觉得很亲切,我的作业总是整洁又正确,似乎是因为题简单。

    山顶,风清爽,地清静。半山腰是一片柏树林,有时候风吹过能飘来阵阵柏子香。闭着眼睛享受清风拂面、柏子香沁人心脾,脑海里跳跃出一张笑脸。瞬间清醒,莞尔一笑。

    对于书包里的任务:速战速决。拎着书包去找纳鞋底的阿姨,她们已经随着牛吃草的地方转移阵地。

    “你写完作业啦?”有个胖阿姨朝我看过来。

    “嗯,今天的题比较简单。”看着她们飞针走线的动作,跟母亲一样,甚至比母亲还快。

    我坐在旁边不吱声,听着她们絮叨家常。时不时会传来岭尔北村的鸡鸣狗叫,甚至有家长打骂孩子的声音,更有泼辣的阿姨扯着嗓子骂街,像电影里的桥段,更像一场闹剧。

    跨过岭尔北村的山梁,还是连绵不断的山。

    太行山脉中的村落就在东、西山梁的凹地里,村村相同却又村村不同。

    “周末你在干嘛呢?无论在做什么肯定不会去放牛!山梁的多远距离能到你们村?”我终于开口问胖阿姨,“姨,你知道各庄在哪儿吗?”

    “知道!”胖阿姨专注的纳着鞋底随口一说。

    “你真知道?”我好像有了精神,“在哪儿呢?远不远?”

    “你这丫头,没听说你们那儿有亲戚啊?你这激动做什么?”胖阿姨回头用看疯子似的眼神瞅着我。

    “哦,我们好多同学在那儿,我就是好奇,他们离我们远不远。”意识到失态,捂着半边脸,支吾着。

    “这不,过了岭尔北跨过三道岗,再翻过一个村,再过一道梁就到各庄。”我都怀疑胖阿姨是不是真的知道还是不知道,她说的或许很对,但是我没有走过她说的那些地方。

    或许真的很远,每次放学他们的自行车都会一溜烟的不见踪影,是赶时间吃饭?还是旅途远?

    我最终也没有知道,到底是多远的距离。有时候它需要自己去丈量,或者用心去衡量。

    其实跟阿姨们在一起放牛还是好的——被她们照顾。赶上周日跟同龄人一起,就只有跑腿的份儿。

    天气热的时候,我跟同岁的丫头被使唤着去岭尔北村灌水。中元节前夕,半腿高的青苗地里泛着泉水,湿漉漉的地面不小心就会被陷进去,清草下还要防止有蛇出没。山路走的是胆战心惊。不知道是搞恶作剧还是欺负人,我们还不能反抗。

    村里的树荫下坐着的都是纳鞋底的妇女,她们是年代的象征。

    有生人进入总是引起注意,“你们干嘛呀?”

    “灌水!”对于无知妇女年幼的我们好像多少会有优越感,疏离而不礼貌,也忘记在别人家地盘。

    在她们的嘟囔声中走过别人门前的街,等我们打好水往回走的时候,那群阿姨却聚在一起,“快点儿,拿石头,赶紧的,哎呀,那么大个儿……”嚷嚷声也引起我们的注意。

    映入眼前的是:两只肥大的老鼠在打架,吱吱吱的叫声,翻滚着扭在一起。

    “天,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老鼠!”

    看着日头我们小跑着返回放牛的地方,哪儿还有踪影:牛也没有,同伴也没有。能看到的只有在阴凉地看小说的表哥。

    “哥,牛呢?”我张口希望得到答案。

    “不知道!”表哥挠挠头。

    “那他们人呢?”我都快哭了,怎么跟母亲交代。

    “不知道!”表哥呆萌的不合时宜。

    “他们去哪儿没跟你说啊?这牛丢了怎么办?”

    “没有!找找吧!”

    找遍整个山梁,又走出一段山梁还是没有踪影。

    回家吧,晌午了。

    到家牛已经被拴好,母亲在烙饼,妹妹在看电视。母亲的脸色不怎么好。

    时光老人的行走,无论是山土路还是水泥路,都不会留下他的印记。但一张张面孔的变换证明着他无时无刻的存在。

    繁杂冗沉的日子,让呼吸都觉得很重。想起旧时光血液又会被催动,像平淡无波的池塘里那活蹦乱跳的鱼虾。

    路总会越走越平坦,让我们稍事休憩整装前行,又是坚定的步伐。

    这是多年以后的落雪,想起往事恍如隔世,梦里走来一切那么遥远。

    “男人多情而深情,女人长情而绝情。”

    落雪想起这句话,仿佛从来没有认识流云一样,一切都恍如隔世。

    那个为了看老婆而专门请假回来的“流云”是不是真的出现过?

    07年正月底回家,戴着一串翠绿色的珠串,晶莹剔透。只是怎么样都没有办法捂热,两人之间的隔阂却也因为分离而产生。

    都说距离产生美,可是长期的距离产生的只有距离。

    “老婆,我要走了!有时间我再回来,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儿告诉我,不要一个人硬撑着!”流云眼中含泪,用力在落雪额头吻着。

    “我去送你!”落雪要起来。

    “不用,你再休息会儿,外面天冷,爸骑车带我到村口,有班车路过!到了我联系你!”

    流云离家落雪心里空落落的,虽然不懂,但是也明白流云在,家就在。流云离开,其他人都是有距离感的。比如:老公安排流瑜给落雪的钱就没有收到。

    是忘记还是试探不得而知,只有当事人明白。

    助理医师资格证下来以后落雪开始找工作,最初到b市的一家诊所,父亲联系的表姐夫开车,父亲和婆婆陪同熟悉现场。

    落雪属于孕期,住宿和工作环境都不适合,家人一致意见返回。

    在落雪工作没有着落的时候葛齐乡卫生院招人,落雪有资格证书,被通知面试。

    母亲陪同,从家里走到葛齐乡卫生院。

    虽然本乡本土长大,从来没有到过卫生院:临街的院落,南北方向两层东楼,北楼在建中。院内有棵大榕树,光秃秃的枝干,有种翘棱棱的感觉。

    院长办公室在二楼,敲门走进屋内,年轻的领导正在写文件。

    “您好,请问是郝院长吗?通知我来面试。”落雪小心翼翼的打招呼。

    “你好!”领导抬头直直的盯着落雪,一瞬间没有转动视线。

    落雪纳闷,“难道是我有问题吗?”随即打招呼,“您好?”

    “哦,”领导回神,“有助理医师证对吧?”

    “有,但是临床经验没有,如果上班就要求创收的话,肯定有难度!”落雪有些不好意思的自我介绍。

    “先上班,慢慢熟悉业务!会写病历吗?现在需要熟悉病历,并且能熟练规范写出病历。”

    “没有接触过,不熟悉!”领导说的落雪不会。

    “那就去先进修学习,到县医院。联系好以后通知你!”这是领导最后决定。

    落雪觉得可以,“好,那我等单位通知。院长您忙,再见!”

    落雪跟母亲一起又走向回家的方向。

    从葛齐卫生院到家三里路程,土路有些绕但省时间。

    “雪儿!你看那个领导盯着你看的时候一动不动!”落雪母亲忽然提起。

    “娘,你没毛病吧?想什么呢?”其实落雪也发现好像不大对劲儿,但是没有往心里去。现在被母亲提起,有些难为情。

    今天的落雪穿着黑色裤子,浅蓝色外套,内搭淡黄色毛衣,简约大方。典型的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白白净净的皮肤,说话前会先笑起来。青春的气息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这样应该是面试通过吧?以后可以帮流云一起养家,能上班也不会被人说成高攀!”落雪想着第一时间把喜悦分享给流云。考虑到他时间不方便就发信息,“老公,我要上班了!”

    等到的不是流云的支持,是反对:“老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放心!能不能不去上班?”

    在落雪去b市门诊的时候流云就反对,后来没有去成就没有下文。好不容易觉得落雪在家安生待下来,如今又要上班。真是不让人省心。

    “老公,我想去试试!”流云的反对意见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婆家,公婆一直不温不火的态度:不闻不问。

    在接到葛齐乡卫生院的通知:带两千押金到县医院报道学习。

    “两千块哪儿来?”落雪发愁。

    在临行前的早上,落雪正在娘家吃饭,婆婆走进屋内站在落雪跟前,“给你两千块钱!”话音落钱被扔在桌子上,有种赌气的架势。

    落雪抬头看着婆婆没有言语,“什么意思?”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交押金、领白大衣跟着内科医生学习写病历。

    下班就到县北村的农舍睡觉:老太太家的杂货房。晚上临睡前落雪都要用东西把门挡好,防止半夜有人进来不安全。

    落雪与流云的联系也是报喜不报忧。周末回家的时候婆婆告诉落雪:“流云说让给你买奶,我说行!我就不给你买了啊!”

    落雪没有吱声,其实婆婆可以不答应的。既然答应流云为什么没有做呢?随她去吧。

    落雪在学习的同时也遇到不错的同学,说自己是孕妇,同学说:不像。

    “孕妇应该什么样子?”刘老师问。

    “反正不是她这个样子!”陈同学回答。

    “不是这个样子?那孕妇就应该跟苏联大妈似的?”刘老师笑着调侃同学。

    内科结束到儿科的时候,落雪中孕五个月:人开始有浮肿倾向,脚踝出现按压凹陷。体重增长,孕吐还在。

    这个时期的落雪坐着可以,只是走路有些吃力,计划着提前结束学习。

    “落雪,b市儿童医院有个两周的培训你过去参加吧。有一百的押金,你自己先垫付。”接到葛齐乡卫生院领导的通知,落雪赶往b市。

    到达b市落雪才发现自己土的掉渣,同学们有的瘦高挑、有的瑜伽气质、有的洋气,自己整个一个胖胖的农村妇女,虽然有些浮肿,但青春的样貌不再。自己在人群中有些自卑。

    “你怀着孕,怎么还来儿童医院学习?如果赶上传染病被感染怎么办?胆子怎么这么大?”同学好心提醒。

    “如果当时领导知道自己怀孕,还会被派遣出来学习吗?”太多的也许与可能,这也许就是落雪命运走向的开端吧?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大手在指引往前走,往前走,不能回头。

    短暂的两周培训结束,落雪从b市出发赶往z市看流云:14:30的火车,在地下候车室落雪呼吸都有些闷。但是就觉得应该去看流云。

    风景在快速后退,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天黑的时候终于到达z市。走出火车站来接落雪的却不是心心念念的流云。

    山高路远的奔赴只为一场思念与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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