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泊舟于烟渚(三十)
“好生可惜,长公主和定西侯的喜房不在容府,都没法闹婚房沾沾喜气。”宴席间有人细声交谈着。
“是啊,大云百年来头一次迎娶公主者还有权在身的。”
“也就定西侯一个,你看其他几位公主,驸马只有公主驸马一个名头,都是入赘。”
其他人点头,有人惊疑一声:“离亲王离亲王妃都回来了,怎么一直不见容淳礼?”
旁桌的卓无恙竖起耳朵。
“别提!千万别提!”说话之人压低声音,卓无恙瞟一眼他们,还是他在国子监的同窗。
同窗说:“你们没听家中长辈说起吗?容淳礼在容家的身份多少有些尴尬。”
“有何尴尬?不是容家人?”
“当然是容家人,不过他原本是定西侯的儿子,可惜母亲死在西关,领回来后过继给了容家大房,认南疆公主为母,可是你们想,南疆公主有自己的亲生子啊,肯定更爱容淳嘉。”
“容淳礼已经是南疆公主的儿子,就不能再喊定西侯为父亲,叫的二叔,现在定西侯又有一个疼爱的女儿,对容淳礼相当严厉,跟不是亲生的一样。”
说话的人都忍不住咂舌,有些同情他们这一代里的天骄之一。
“容淳啊南疆公主府住一段时间,容府住一段时间,侯府住一段时间,踢来踢去的。”
“南疆公主一家带着小儿子回南疆都不带他,侯爷也是走哪里都带着自己女儿,你们见过侯爷走哪都带着容淳礼吗?”
其他人摇头。
他们见到的容淳礼都是一个人,但他们也见到少,毕竟他们与天骄格格不入。
“所以啊,你让他怎么来,亲爹迎娶继母,指不定在军营里偷偷哭呢。”
众人叹气。
容淳礼就是可怜虫一个。
卓无恙听得眉头直皱,怎么和他听到的不一样?颂笙世子说容家和睦,每个人都很好,他来一年也是这样的感想。
难道只是表象?
而他所看到的也和同窗们所言相差无几。
颂笙世子不常在云京,想必也不知道这事。
卓无恙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去找了同窗,询问所言非虚?
那人信誓旦旦,说是家中长辈所说,他们这些小辈里没人知。
没一会他又去问颂笙世子,容淳礼是南疆公主之子?颂笙世子信誓旦旦,是啊。
又问怎么不见容淳礼回来?
颂笙世子说许是军营里赶不来。
语气也不确定。
他便确定同窗所言才是真,长辈们没有告诉家中小辈。
但容淳礼自己是知道的。
卓无恙心绪复杂,尤其是第二日看见容淳礼风尘仆仆下马,嘴里说着路上耽搁没能及时赶上二叔与长公主的婚礼。
还没喝上一口润喉的茶,就先说这番话免得家中长辈误会责怪自己。
心绪更加复杂了。
虽然他姐总压着他,但也是处处为他着想,他来云京,长姐眼睛都红了。
颂薇郡主也处处压着颂笙世子,但也从未让人说颂笙世子一句不是。
从前他和颂笙世子还觉为人弟可怜,现在想来为人兄才可怜。
容淳礼是家中最大,上边都没人疼。
“容淳礼,你先喝口水,说话声音都哑了。”卓无恙拿过自己的水囊递过去,步子敢迈不敢迈的,一直往他身上瞄,“你,你的左右护法呢?”
容淳礼觉得他有些奇怪,以前是看见他绕道,一年前见过他的青蛇红蝎,一看见他掉头就跑,这会怎么凑上来了?
她是有些渴,伸手接过水囊,一手打了个响指。
“在这。”
青蛇红蝎探出头来。
“啊啊啊啊啊!”卓无恙一溜烟又跑了,跑得命都不要。
蛇也会爬树,他不能爬。
只能跑。
不停地跑。
在看见迎面的颂笙世子时,眼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跃挂在颂笙世子身上。
“世子救命救命!”
突然就挂了个东西在身上的司徒颂笙十分无语,怎么扒都扒不下来,还差点把他弄倒。
“卓无恙!你是不是忘了你比本世子大!给本世子下来!下来听到没有!”
“你让容淳礼把左右护法收了!”卓无恙一说完,瞥见容淳礼过来,浑身都在抖。
他以前只知道蛇蝎女,如今还见到蛇蝎男。
真正有蛇有蝎的男子!
容淳礼见他怕成这样,索性在远处停下脚步,把水囊往那一扔。
“世子接好。”
颂笙伸手稳稳接住,问他:“刚回来?去哪儿?”
“先去见祖父祖母,再去见爹娘,二叔和长公主。”
“行,去吧。”人走后,颂笙白了卓无恙一眼,“人走了,你下来,真是成何体统。”
确定一点人影不见,卓无恙才从他身上跳下来,拱手行礼:“多谢世子。”
世子吐槽:“有主的怕什么,又不咬你,无主的才乱咬人。”
容淳礼前去拜见祖父祖母,被拉着团团转转打量一遍,个子倒是长了一点,就是又瘦了,倒是没黑。
去见爹娘时,爹娘的话也大同小异,就是说到他没晒黑没受伤这个事,弟弟倒是高兴,爹娘脸上的神情却耐人寻味。
她询问,爹娘没说。
不过还是偷听到了,娘忧心忡忡地对爹说:“怎么办?她血里的灵气比姑姑的还要纯净,不论怎样都不会晒伤晒黑,只会口干唇裂。”
“她受伤了,不少的伤,只是上药以后疤痕会消失干净,消失得太干净了,但我能感觉到,族中长老也会感觉到的。”
“师兄……”
阿娘的忐忑她听在耳里,紫眸再次闪了一下,恢复如常后退下。
她又去拜见二叔和长公主,第一个见到的是喜儿。
“礼哥哥!”
喜儿朝她奔来,她一把抱起喜儿,不用问喜儿高不高兴,从飞舞的眉眼都能看出来。
“喜儿,别累着你哥哥,下来。”司徒含烟听到动静出来,朝喜儿和淳礼招手,示意兄妹二人过来。
喜儿立马到母亲身边去,牵着母亲的手。
司徒含烟望着淳礼的模样,抬手掸了掸她肩上的灰尘,心疼道:“在西关可还好?”
“一切都好,多谢长公主关心。”
“不必拘礼。”司徒含烟说,“想必你已经见过祖父祖母和爹娘,便留在这里用膳如何?”
容淳礼点头。
“侯爷算准你此时会到,厨房已经在烧热水,你回自己院子里便是洗沐,再来用膳。”
容淳礼回自己的院子去。
喜儿侧头问:“母亲,为什么不叫人去伺候礼哥哥沐浴,礼哥哥的院子只有他一个。”
“哥哥喜欢一个人在院子里待着。”司徒含烟捏捏她的脸蛋,“出了院子,喜儿记得多陪哥哥。”
“喜儿知道的。”喜儿乖乖地说着,侧头时窥见母亲的手腕青一块紫一块,惊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司徒含烟将袖子拉下盖住,见女儿担心不已,只好解释:“咯的,爹娘的床上有许多花生啊,红枣啊这些很硬的东西,忘记叫人拿掉,睡觉就出印子了。”
“母亲和爹爹睡醒了才感觉到吗?”那些东西也不小啊,还很多呢。
喜儿表示不理解。
司徒含烟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是太忙没空叫人,万一喜儿又问忙什么呢好?
“母亲和爹爹太累了,成亲很累的。”
“这样呀。”喜儿煞有其事地点头,“那喜儿不要成亲,又累又麻烦。”
“童言无忌。”司徒含烟笑着,门口,容泊呈回来了。
“殿下,喜儿。”
“爹爹!”喜儿跑过去,拉着爹爹的衣袖看,“爹爹怎么没有咯到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