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话音刚落，她浑身忽然传来剧痛。
空气中像幻化出了无形的针刺，一寸一寸地刺穿她的身体，血沿着皮肤滴落在地上，她痛得浑身发抖。
双尾狐露出满意的笑：“从得到燕北云的仙骨，到吸取三千个女子的阴魂，再到如今得到这浮尘心法。我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现在，终于要成功了……”
“数百年前，九尾狐族曾享有无上的权位与荣耀。但这些荣华都与我无关，因为我生来只有两条尾，被族人视为不详。”
“在我出生时，我的娘亲亲手将我的脖子掐断，将半死不活的我丢到了凶兽成群的野林子里。可惜，族里的一个长老慈悲心肠，见我可怜，便暗中将我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
“而后，他教我习剑修练，教会我如何隐藏自己只有两条狐尾的真身。”
她说得有些出神，脸上隐隐露出些怀念之色：“那时候啊，他常从街市上带回来几串我最爱吃的糖葫芦，常给我买漂亮衣裙，还和我玩找豆子的游戏。”
“你知道什么这是什么游戏吗？”
“就是一个人将豆子藏起来，然后另一个人去找。如果能找到豆子，那就赢了游戏，反之，就是输了。输的人要负责做饭。”
她嘴角无意识地上扬：“他就没赢过。”
“他曾告诫我修炼要勤奋持之以恒，可他分明自己就懒散的很。每次我让他和我一起练剑，他练着练着就睡着了。”
很快，她的神色又暗淡下来：“那个时候，我从不觉得自己不幸。”
“直到后来的某日，我意外在众人面前露出了真身。族长大怒，将我挂在万罪台上，要将我剖皮抽筋，消除晦气。”
“他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为了救我，与全族为敌。”
“最后，他死在万罪台上。我亲眼见他们将他的皮一块一块地剖开，最后只剩下一滩淋漓的血肉。”
双尾狐滔滔不绝地吐露着心声，似是清楚她落入仙灭阵，命不久矣，所以把她当成了树洞，恨不得吐尽这数百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怨念与苦楚。
“而我，终究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我耗费几十年的时间悉心钻研邪门妖术，修得一身通天的本领。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操纵灵火，烧了九尾狐的村寨。”
“那日，我就在一旁的树丛里看着，村寨中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有的族人被活活烧死，有的族人惊慌失措地逃了出来。”
“而那些逃出村寨的九尾狐，又被我剖皮抽筋，最终成了一摊血肉。”
“整个村寨无人生还，事情如我所愿，九尾狐族被灭门了。”
“可后来，我觉得这样还不够。”
“我不仅要复仇，还要成为真正的九尾狐。我要成为人们眼中的神明，享有无上荣华，为人所敬仰！”
“于是，我费尽千辛，寻到了一个法子。”她说。
“得到化神之人的仙骨，吸取上千女子的阴魂，再辅以浮尘心法的最后一式。我便能成为真正的神明。”
“为此，我从穷凶极恶之地寻来了一片金箔纸，据说是能指引人们找到化神之人的宝物。”
“只是，我苦寻几十年，窥遍各方大能，这金箔纸也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我逐渐绝望。见过最后一个大能之后，我信了这世上根本没有化神之人，便心灰意冷，躺在天凝地闭的雪地里，想着死了也好。”
“却没想到，在雪地里，我遇见了燕北云。”
“那时他才三四岁，在破庙里看见像一具尸体一样的我，便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到我身前，问我要不要喝粥。”
“我打翻了他的白粥，恶狠狠地将他骂了一顿。”
“恍然间，我却瞥见自己怀中的金箔纸散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光芒。”
“我将金箔纸从怀里拿了出来，那金箔纸便化作一道金光，落在了正用稚嫩的双手将撒了一地的白粥捧回碗里的燕北云的身上。”
“我那时觉得，他是神明，来救我了。”
“再后来，我查明了他的身世，骗了燕决剖下他的仙骨。然后带着仙骨，找到了华长延，用数百年的时间，收集女子的阴魄。就在阴魄即将集齐之时，浮尘心法出现了。”
“它被一个叫乔冀的剑修带在身上，看上去就像是一本普通的书。”
“我为了得到这本心法，雇了一批盗贼，想要将其赶尽杀绝。”
“却不料，他死时，将浮尘心法丢入了苍穹废墟下的封印之中。”
“而这封印之中，除了有当年落入魔道的燕北云，还有无数枉死的苍穹派弟子的怨魂。”
“就算我有命进去，恐怕也没命出来。”
“所以，我才会用瞬移术将你带到苍穹镇，然后用被你捡到的这条断了的狐尾，指引着你进入封印之中，引开封印中的无数怨魂。”
双尾狐说着说着，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避过悬浮着的砂砾碎石，往空间的另一边看了一眼。
那里像被撕裂开了一道口子，无数的鬼手争相伸了进来。
她意兴阑珊地起身：“好了，那些怨魂发现我们了，我该走了。”
她单手结印施法，头顶的岩石间露出一道缺口，些许阳光透了进来。
显然，那里就是出口。
她往上一跃，向出口处飞去。
倏然，却是一阵天摇地动，她被狠狠地震了下来，空气中莫名出现了一股气流，将她死死压迫着，让她难以动弹。
她手中的浮尘心法被震到了一边，于此同时，空间中的裂缝也被震得越来越大。
她一点一点地向浮尘心法爬过去，可是她没爬几下，无数怨魂便从被震开的缝隙之中钻了出来。
来不及了。
她攥紧了手，最终费尽全身力气，从头顶的缺口处飞了出去。
封印之外，一片风平浪静。
“可恶！”双尾狐瞪着脚下的那一处缺口，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她不明白为何封印会突然受到如此重创。明明她就只差一步。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她年少时，那狐族长老对她微笑时的模样。
眼泪无声地流下。
她真的不想再等了。
她正出神，阴影中，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近，一剑刺穿她的心脏。
……
封印之下，缝隙已经被完全撕裂开，无数的怨魂争相爬了进来。
他们一身清白的道服，浑身染着血，神色扭曲。
廖清被仙灭阵折磨得浑身无力，又被这阵法限制，更是动弹不得。
眼看着那怨鬼向前一跃，就要扑向她。
空间却又再一次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怨魂压迫在地上，一时间，他们已是动弹不得。
一道紫光彻底劈开裂缝，而后，燕北云从空间的另一边走了过来。
他踩过地上的无数怨魂，而后单手结印，让地上的怨魂瞬间魂灭消失。
然而，一阵寂静之后，裂缝处又出现了更多的怨魂。
他们争相挤进来，仿佛他是他们永生难求的佳肴。
燕北云双手结印。
一道淡淡的紫光将裂缝处完全覆盖，将无数怨魂阻隔在外。
他走到她身侧，轻握着她的手，她脚下的法阵瞬间破碎。
仙灭虽破了，她却已是气息奄奄。
他双眉轻拧，恍然间，瞥见落在一旁的浮尘心法。
他似是想起了些什么，捡起浮尘心法，翻开了最后一页。
那里记录着浮尘心法的最后一式：化神。
用化神之人的仙骨，换得另一人永生不灭。
他看向她，脸上露出了微笑。
……
封印之上。
双尾狐握着穿过自己心脏的剑锋，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
锐利的剑气在她体内乱窜，她浑身都在发抖。
“狐仙，你可让我好找啊。”身后那人阴恻恻地开口。
双尾狐神色微滞，随后开始整个人一抽一抽地笑：“是你啊……燕决……”
“呵。”
燕决将剑从她体内抽出，冷笑一声：“看来你还记得我啊。”
“若不是我当初听信了你的鬼话，给燕城吃了什么血亲的仙骨，我辛苦大半辈子创立的苍穹派根本就不会被灭门！我现在应当是位高权重，受万人敬仰的天下第一大门派的掌门！”
“那还不是因为你蠢。”
双尾狐无力地倒在地上，双目无神，血流了一滩。
她讽刺地笑了笑：“我不过随便编了些鬼话，没想到你一下子全信了。”
“闭嘴！”燕决怒呵，手上生出几道蓝光，重重地砸向倒在地上的双尾狐。
这一下，砸得她完全没了气息。
他觉得不痛快，又用长剑向她挥砍了好几回。
直到她血肉模糊，他才收了剑，而后，又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她的脖颈处瞬间传出骨头断裂的声音，但他仍不解恨，双手抓着她的脖子来回磋磨，直到将那一片骨头全碾成了粉末。
他终于放了手。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清脆的铃响。
不知从何时起，双尾狐的尸体上现出了一道微不可见的蓝光，一点一点地倾注到他的身上。
倏然，他浑身变得奇痒无比。
他伸手挠了挠自己的手臂，竟一下子挠下来一块带着血的皮肉。
耳边传来一声魔兽的嘶吼。
他警惕的转身，却瞬间被一个身形怪异的魔兽扑倒。
他想要结印施法，却惊异地发现，自己的经脉竟全都被堵住了。
魔兽用粗壮的手掌将他死死按着，狠狠咬下他身上的血肉，一口一口地咀嚼。
“好久不见，燕城。”一旁的巨石后，缓缓走出一个苍老的老妇人。
燕决难以置信地望向她：“是你……孙落梅！”
“是我。没想到吧，我还活着，城儿也还活着。”
老妇人漠然道：“那日你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情急之中，我以永生不能使用法术为代价，带着他躲入了长宁虚境之中，而后，又让他吃了七七四十九个人的血肉，我们才得以活下来。”
她轻轻抚摸着那魔兽的头，开口道：“城儿啊，这就是当初害你变得不人不鬼的仇人。娘亲知道你许久没吃过人了，嘴馋，那就好好享用这一餐吧，以后可就没得吃了。”
魔兽双目猩红，唇齿咬合的动作越发狠戾，很快，便把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
封印之下。
廖清恍惚地睁开眼，身上的剧痛消失殆尽。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成群挤在裂缝处的面目狰狞的怨魂，她被吓得一哆嗦，无意识往后一退。
却意外碰到了另一个人冷冰冰的手。
她一回头，便看见了靠着石壁的燕北云。
他淡淡地看着她，身旁放着一本翻开的金书。
她觉得他神色有些不对：“你、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