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通货膨胀
文卓是来通知路新炀去准备下一场戏的,因为待会又是室外拍摄,所以还顺便给他带来了一盒冰淇淋。
路新炀嘴里咬着只剩一小块桃肉的桃核,他把手里的最后一个气球扎好,含糊不清地说:“谢谢文老师,你先吃吧,我等会再去跟小汤拿。”
“我还是算了,待会儿含点冰块就好。”文卓笑了笑,摘下手套走到暖气片旁烘烤自己的手。他毕竟年纪更大些,没精力在每天的拍摄结束后,再跟路新炀一样去游泳健身,所以实在不敢多吃了。
看到路新炀身边那一堆五颜六色的气球,他闲聊似地说:“每次看到你都是这么精力充沛的样子,连道具组的活儿都抢着干了,你呀,今晚也还有力气围着酒店跑圈吗?”
“当然了,晚上跑步早上游泳,雷打不动!”路新炀骄傲地捏着手里的桃核,嗷呜一口下去,满足地啃掉了最后一块香甜的果肉,然后一边踢气球一边说,“季容屿,季容屿你看,我把气球都打完了!”
也不知道他在骄傲什么,但文卓就是被他的表情逗乐了,站在暖气片前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早就看出了路新炀的本性,这家伙和他以前见到的那些富家公子哥完全不同,所以他心里也明白,让他在卓星盛典上当垫脚石的设计,路新炀本人肯定是不知情的。
去掉这颗小疙瘩,他更容易欣赏到路新炀身上的优点,也越来越喜欢自己这位有趣的搭档,因此,哪怕路新炀总会冷不丁问出一些很蠢很奇怪的问题,他也认认真真地解释,把自己的经验技巧传授给他。
一个气球飘到文卓脚边,他用脚尖把气球勾起来,抱在手里轻轻按了按,开玩笑地说:“嗯,质检合格,可以送去道具组了,导演还应该给你评个剧组劳模。”
“不,他不是劳模,是劳改,”坐在桌边埋头签名的季容屿忽然开口,面无表情地指着地上那些开了花的气球皮说,“看到没有?这都是他的杰作。”
只是因为他认错态度良好,勤勤恳恳地把剩下的气球都打了出来,所以才得到了季容屿给的一个桃子作为报酬。
文卓:“……哦,原来如此”
路新炀干完了活儿,却没得到他的肯定,忍不住说道:“我都将功补过了,你怎么还抓着不放呢?”
“是我不放过你吗?你自己看看,数数,这一袋气球里少了那么多个,我怎么去跟道具组交代?”季容屿幽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我不管,待会你自己找工作人员赔钱去。”
季容屿可要面子了,想起道具组的人当时跟他开玩笑,说他会因为贪玩而截留气球什么的,他自认绝不是童心未泯的人,可某种程度上,道具组的玩笑话竟也可以说是一语成真。
但那个贪玩的幼稚鬼并不姓季,所以姓季的一点也不想帮姓路的背黑锅。
对于季容屿这样的斤斤计较,路新炀突然变得情绪敏感起来,一颗钢铁般的小心脏好像也受了点刮蹭伤:“赔钱就赔钱,有什么了不起的,哼……反正我还有很多片酬,又不是赔不起。”
季容屿搁下签字笔双手环胸,幽幽地说着风凉话:“是啊,你的片酬当然多,自己给自己发的,爱发多少都行嘛。”
一直自认为很有底线且从不徇私的路大少爷有点炸毛了,想也不想的把桃子核砸向他泄愤:“我是个正经男明星!才不是身价注水的刷子党!”
季容屿身子一歪躲过去,继续挑衅:“上一个吃完桃子乱丢核的被压了五百年,现在通货膨胀得那么厉害,你不被关个五千年说不过去吧。”
路新炀又想拿另一个桃子砸他,被季容屿眼疾手快地抢了回去:“你的你吃了,这个是我的,别以为你劳改结束了就可以侵吞我的员工福利,分你一半了还嫌不够啊?”
“想吃自己买去!”季容屿也学着路新炀吃东西的样子,一大口咬下去,标记这桃子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反正你片酬多得是嘛,想吃多少都买得起。”
他话里话外还是在损路新炀,可路新炀又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书页一翻就是一张灿烂的笑脸:“好吧,那这个就留给你好了,不过下次你有好吃还要分我一半。”
路新炀自动自觉地凑过去,把自己乱扔的桃核用纸巾包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趴在季容屿的椅背上说:“你喜欢吃这种软桃?哪里买的,我也让小汤多买点。”
“都说了是员工福利,不是我买的,你问工作人员去吧。”季容屿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这人的情绪怎么一阵风一阵雨,一会儿呆一会儿闹的,没理由啊。
旁边的文卓把这一切从头看到尾,好笑地摇了摇头:“小路你最多还有五分钟可以打扰人家容鱼老师,第六分钟导演就要亲自来抓你了。”
“知道啦!”路新炀头也不回地答应一声,手指悬在季容屿的头发上蠢蠢欲动。
文卓提醒了他一句就推门出去了,一阵冷风扑面而来,牵着零星几点轻飘飘的雪。
这不是上川市今年的初雪,也不是最大最好看的,但他还是举起手机,认认真真地找了角度和光线,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了家中的妻子。
他脸上温和的笑容还未散去,抬头时看到常雪和汤林从不远处走来,她指尖还夹着一根香烟。
汤林都脚步顿了一下,文卓却能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常雪好像也才发现他似的,淡然寒暄。
“……”汤林小心翼翼地瞅瞅这个,又瞄瞄那个,深感自己的修为还是远远不到家。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其实常雪的目光已经没那么犀利精明了,甚至还有点飘忽走神。
因为她又想起了文卓那天晚上说的话。
“常姐,我的孩子在他妈妈的肚子里,已经能听到我们说话了,今晚我出门前,他还跟我打招呼呢,那时我就在想,他以后看不到爸爸演戏也没关系,但不能看到爸爸摔进蛋糕里,我怕他以后过生日都不愿意吃蛋糕了,那多可惜啊。”
“常姐,我先过去准备拍摄了。”
回忆里温柔的嗓音和耳畔的声音重叠,她随手一弹烟灰,破天荒地问:“你刚才是不是把照片发给家里人了?”
“是啊。”文卓点了点头,常雪便道:“有些东西记得打码,剧组里要保密的,别从你这泄露了,到时候你赔不起。你有小汤的微信吧?如果想传什么照片到社交平台上,传之前先发给他,让工作室给你把把关。”
文卓一愣,真心实意地对她笑了起来:“多谢。”
又结束了一天的拍摄,路新炀在车上带着蒸汽眼罩热敷,幻想着明天就让季容屿看到一个没有黑眼圈的光彩照人的大帅哥,狠狠惊艳他一把。
“小汤,明天我有打戏吗,或者造型比较酷的戏也行,有吗?”最好是有,伴着他这张脸锦上添花。
汤林翻了翻记事本,说:“有打戏,但挨打的是你。”
路新炀:“……真是天公不作美。”
汤林心想,天公让你这副臭德行投胎到大富大贵的好人家里,没让你因为嘴欠而被人当街套麻袋,实在已经是够作美的了。
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路新炀又换了个新的:“陷色的实体书要出版了,你关注出版社了没?预售的时候记得多买几本啊。”
虽然被季容屿那张嘴挖苦得厉害,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发了点小脾气,但买本子的正事却一点也没忘记。
他摘下眼罩,从口袋里拿出特签卡来,在车内不甚明亮的光线里翻来覆去地看:“等书上架了,我要直接买一百本,让季容屿为我签一百张签名。签名我自己留着,书可以送给我朋友和爸妈,还有……”
“等等,”汤林赶紧阻拦他危险的念头,“你想送给谁都行,就是不可以送给路总和路太太。”
“为什么啊?”路新炀好奇地问,“我爸又不是没看过,我妈虽然不支持我拍戏,但她也早就知道陷色是耽美小说啊。”
“不一样,这次要出的是无删减版,所以……哎呀,反正你自己留着看就行了。”汤林当然知道路怀诚看了小说,但那是他秘书打印出来的,想必是网站连载版,没有那些不可说的桥段。
以前耽美小说的审核线卡在脖子上,现在虽然不那么严格了,但也就是放宽到腰部而已,超过这个尺度的还是会被关小黑屋。
但有些作者觉得,感情到位了,不把腰部以下的交流过程写出来心里就难受,网站不能放,就只好东埋西藏,让读者自己挥着小铲子去挖。
长此以往,自然就锻炼出读者们敏锐的嗅觉,以及私底下共享资源的种种加密操作。汤林自己就是经常看小说的,对此相当清楚,那些隐藏起来的“此处省略xx字”,一般外行人根本就找不着,路怀诚想必也是没机会看到的。
但是无删减版不一样啊,那都不用去找,白纸黑字印着呢!就算是容鱼老师自己,肯定也不好意思把小车车拿去给路怀诚这种年纪的人看吧!
“不一样?到底哪儿不一样?”路新炀忽然坐直了起来,隐约从他含糊的说辞里嗅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那你发给我的陷色……是删过的还是没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