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路况好吗
汤林被夹在路新炀坦荡的目光和季容屿迷茫的眼神中,弱弱提醒道:“那个……炀哥,你差不多该去准备下一场戏了。”
“是哦,”路新炀看了看时间,“那我先走啦,咱们晚上再一块儿吃饭!”
季容屿闭上眼睛,不想再去思考他为什么能把下班集体发盒饭的事情,说得好像他们俩背叛组织偷偷发展不正当关系一样。
路新炀风风火火地走了,汤林却没跟上,而是留在季容屿身边小声问道:“那什么,容老师,您觉得路新炀最近的表现怎么样?他演得……有没有演出您心目中那个男主角的味道来啊?”
季容屿深深打量他一眼,模棱两可地回答:“他演出来的角色,当然会有他独特的个人气质在里面,不能全以我个人的想象为模板。”
很显然这是打了厚码的版本,翻译成不打码的原话就是:不仅不是我心目中的男主,还哪哪都超乎了我的想象。
汤林当然也听懂了这番潜台词,他面带无奈地搓了搓手,表情却格外真诚:“他的确不是专业学表演的,性格有时候也很不着调,但人是真的好,所以……就麻烦容老师多帮帮他吧,他要是突然脑子犯抽,理解不了角色什么的,也请您别太生气,稍微教他一点。”
指教路新炀,那画面他是不敢想的,但汤林把姿态放得极低,让季容屿有些不自在,只好连连点头,赶紧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季容屿眼角的余光瞄到一个逐渐靠近的人影,“常大经纪人来了。”
“什么,哪儿,哪!”汤林肉眼可见的一个激灵,季容屿抬了抬下巴指明方向,汤林连忙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就算口袋上那个大大的狗熊图案根本藏不住,也死马当活马医地扒拉几下。
生怕常大经纪人嫌他衣品不好,又禁止他工作时间穿衣服。
汤林是忍不住的怕她,怕到有点儿逻辑失灵,季容屿则是忍不住的不想看到她。
他现在一看到常雪就立刻想起热搜,立刻想起炒作,立刻想起有苦吐不出的憋屈,果断抛下汤林撤退了:“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汤林:“……”
季容屿熟练地抱起他的电脑和小板凳转移阵地,但坐下后并没有继续他那被打断的存稿事业,而是拿出了手机。
他其实还想起了另一个人,那就是在他被挂上热搜的时候,不但没有给予他温暖的安慰,还爆肝小黄图对他落井下石的柯雨乐。
自从那天之后,他俩就没再联系过了,季容屿只在固定和季光惠打电话的时候,零星听爷爷提到几句关于她的事。
他点开微信,柯雨乐的对话框依然占据置顶位,但日期迟迟没有更新。
而紧随其后的,是来自路新炀的四五十条无用信息,连篇废话,明明每天都要在片场共处那么长的时间,他却还能挤得出一大堆闲聊的热情。
季容屿无视掉第二个对话框上醒目的红色数字,戳开第一个对话框,先送了个问号过去。
容鱼:?
容鱼:还活着就吱一声
对面回复的速度很快。
木乐乐:别催,人在黄泉,刚刚上路
容鱼:路况好吗?
木乐乐:我正翩然独立在绿不起来的红绿灯上,淡看身旁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季容屿忍着笑打了个电话过去:“说人话,你到底在干嘛?”
“在读出家预科班呢,这你都看不出来吗?”听筒里传来她丧丧的声音,“我爸又催我结婚了,就因为我表妹有了小孩,所以我也得马上有一个,这怎么可能呢?除非我是她老公。”
“你的主意很好,我建议你回去跟你爸也建议一下,如果他忍不住对你动手……”季容屿停顿了一下,“那么恭喜你,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拖稿了。”
柯雨乐十分遗憾地说:“他才不敢打我呢,你知道的,我家最重女轻男了,他要是打我一下,我爷爷奶奶能吃了他。”
季容屿当然知道柯雨乐家的反传统封建,也知道她爸从小就非常执着于跟她姑较劲。
“昨天中午我爸突然把家里门锁密码改成了262626,害得我下去拿一趟外卖就进不了门了,我本来以为他是有多怨恨我,逮着机会要把我扫地出门呢。结果晚上去我姑姑的新家吃进火饭,才发现她家的门锁密码是252525……”
柯雨乐说话的语气平得没有一丝波澜起伏,“你说我能怎么办,我不想结婚,我也买不起一套门锁密码是272727的房子……我干脆别活算了。”
看在她比自己惨多了的份上,季容屿放下了区区小黄图的仇恨,配合她说道:“行,你对你的葬礼有什么想法记得告诉我,作为你唯一信任的密友,我一定全部按你的心愿替你安排,让你满意到从九泉之下游回来给我打五星好评。”
“首先,棺材要给我刷成土豪金的,这样我下去也显得有排面,”柯雨乐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我特别喜欢草间弥生和荒木经惟,所以我的灵堂不要奠,要挂五米长的身上贴满圆点的美女全luo写真图。”
“嗯,谢谢你临走前还为我着想了一下,毕竟没贴圆点的图我也不好意思去印,”季容屿在心中感念了一番友谊地久天长,然后体贴地追问,“还有呢,你葬礼上打算放什么歌?”
柯雨乐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梦想中的完美灵堂,她用一种慢悠悠的,拖着尾音的声音说:“let"sgotogether。”
季容屿:“…………那你的葬礼我就不去了,礼金用小火炉走天地银行汇给你,你记得查收。”
柯雨乐冷笑一声:“心领了,我怕这笔钱也让我爸惦记上。我告诉你,他之前三番两次跟我说要请你吃饭,其实是想撮合我跟你去扯证,然后问你借的钱就不用还了,你最近可千万别搭理他。”
这乱七八糟的,季容屿光是听着就觉得烦心:“我在剧组呢,压根没空回去,他也找不过来,你就别多想了。”
“是哦,你们剧组不是谁都能进来的,”柯雨乐忽然道,“那我去你们剧组给你探班吧,顺便躲两天清净。”
他点了点头:“这样也行,你来了以后要是觉得剧组不好玩,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反正只要说是和我在一起,你爸应该就能同意的。”
“可不是嘛,你说的话比我管用多了,”柯雨乐恢复了几分精神,问道,“你们剧组有没有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或者不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得罪什么人之类的要求?”
季容屿似乎想起什么,笑道:“没有,我们剧组温良恭俭童叟无欺,只有男主角横行霸道,你离他远一点就行。”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来。”柯雨乐没对他口中的横行霸道有任何好奇或追问,反倒季容屿自己提出来了,又自己忍不住走神。
他确实觉得路大少爷挺横行霸道的,虽然是非贬义也不干坏事的那种横行,但路新炀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一点眼色都不会看,还总能用那颗稀奇古怪的脑子,把一件原本很正常的事情扭得九曲十八弯。
……偏偏整个剧组从上到下,除了他,没人这么觉得,他偶尔听其他工作人员闲聊时提起路新炀,那都是一番哈哈大笑的夸,再想想汤林提出的那番请求,明明他自己才是个为资本家打工的小助理,却活像是把金主少爷当成小孩来照顾。
想着路新炀那刻在dna里的自信牛逼症,季容屿心道,我看他根本不用向谁请教,尤其在情绪理解方面,他做得比谁都好。
在《陷色》里,符千钰的性格本来就挺肆无忌惮的,再被路新炀的张扬热烈这么一填补,连他也不得不承认,镜头里的路新炀和符千钰,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吸引人。
和柯雨乐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地点后,季容屿挂了电话,界面跳回到微信的对话框列表,某人发来的消息依然醒目地高高挂起。
季容屿终于点进去看了。
路新炀的微信头像就是他的自拍,帅得非常挡眼,与这张光芒四射的脸比起来,连他对话框里那些要么给人添堵要么给人添乱的发言,都显得格外的朴实无华。
估摸他现在正准备拍戏,季容屿还是收起了手机,已读不回。
“容鱼老师!”道具组的工作人员热情地叫了他一声,手里抱着一箱芒果西瓜等反季节水果快步走来,“您天天跟组辛苦啦,刚才制片人发福利呢,快来尝尝,随便拿!这些不是滥竽充数的,是特意从果园挑回来的好品种,保甜!”
季容屿低头看了一眼,拿出两个水蜜桃来:“谢谢,你们也辛苦了。”
“这有什么,都是工作,走啦!”
手里的水蜜软桃份量很足,不用往鼻端凑就能闻到一股香甜的桃子味儿,季容屿不惜让冰冷的空气反复摩擦呼吸道,也要狠狠地吸上几口。
吸着吸着,刚才那一抹明黄鲜绿的色彩又从他眼前晃过,他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今天要拍的是什么戏了。
果不其然,当他揣着两颗大桃子溜达去道具组时,就看见工作人员们围着一大箱气球坐好,正拿着打气筒哼哧哼哧地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