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人生中的人来人往
叶莉的哭声越来越大，从开始的低吟直到撕心裂肺的怒吼，她很用力的哭着，好像她等了好久，好像她终于有什么东西自内心而迸发，我能理解她，也许那时从湖南接回赵全时，她只是想要一个道歉，她只是不能理解明明他们的生活无忧无虑，为什么自己的老公却连句对不起都如此吝啬。gaoyawx她并不想母亲打上门来，一直以来叶莉都是站在赵全身前维护他的那个人，为了他，她与母亲不知道争论过多少次，她不知道维护过多少次。可是叶莉不明白，为何，自己犯了错的丈夫却不肯说一句错了，甚至还能理直气壮的和母亲闹做一团，可以大吼‘这是我家，不能过就滚’。
她终于等到了，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这一年多叶莉的压抑，痛苦，不甘没有人能明白，如今再次坐在这个曾经的家里，虽然面貌全非，她却真真正正的看到了对方诚意，不虚伪，真诚，带着悔意，她认错了。
赵全没有打断叶莉的哭声，他甚至都不敢递一张纸巾过去，他害怕，他知道眼前的叶莉有多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一年前的自己做了多么操蛋的事情，明明一切可以不用这样，最终还是自己选择了一条最不堪的方式，用极不敞亮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的夫妻关系。
赵全默默流着泪，等待着，他不知道发泄后的叶莉会如何对他，骂他？打他？嘲笑他现在这样的处境？有钱又如何？不能生育，癌症晚期，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用这样一个方式，替叶莉出了口气。赵全在心中幻想着一会儿可能发生的一切，他伸手摸了摸那泡着红茶的杯子，有些凉了，他起身替她换了热水，再次放到茶几上，若是以前，赵全不会有这样的举动，赵全自己也奇怪，好像无形中自己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不知道花了多久的时间，叶莉总算缓过来，情绪渐渐平复，似乎也在思索着该如何和赵全对话，好像也在努力找着谈话的由头。她看到了赵全新加的热茶，这也让她惊讶，没想到彼此成为陌生人后，这个男人突然心细了起来
“我知道你中奖的事情”
此话一出，赵全愣了，我也愣住了，怎么可能？叶莉为何会这样说，赵全明显不敢相信，他无法想象叶莉知道这事竟然没有问他，哪怕是在离婚的时候，因为他们之间不存财产分割的争议，所以非常痛快的领了离婚证，可她现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叶莉看出了赵全的不敢相信，可能就是这个场景，才是她的真实目的吧，她扔了一颗王炸，足够赵全四分五裂了。
“当时我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去了湖南，民警就把你的物品给了我，包括你的手机，当时你可能因为自己在湖南，所以没来得及删除你的银行账户余额变化信息”
“所以我就看到了，再结合当初你提过几次关于彩票中奖的事，我估计的八九不离十”
“其实我们回北京那天，我一直问你为什么，我只想你告诉我你是因为很多东西没尝试过，你是因为有钱了想过暴发户的生活，哪怕你就是想挥霍，想证明自己有能力了”
“哪 怕你告诉我就是这些最不堪的原因，我都会原谅你，因为那是人性，每个人可能都会这样”
“可是我没想到，我怎样都没想到，我在今天之前都想不通，为什么”
“我是你的妻子，为什么做为你最亲近的人，家人，你要如此对我”
赵全非常惭愧，低下了头，他不敢看叶莉的眼睛，此刻的叶莉目光坚定，有态度，她敢于在金钱上告诉他不在乎，就冲这一点，赵全永远也赶不上。
“离婚的时候，我不是没动过心思，那毕竟是钱，我也是普通人”
“这件事，我没告诉家里人，你也知道，如果告诉我妈，离婚的事情可能不会很顺利”
“我就是单纯的想离开你，既然你觉得钱比我，比咱们这个家重要，那就让你带着钱离开吧”
“离我远远的”
叶莉长长的舒了口气，好像心里积压的东西都倾泄完了，她坦荡，她真实，她可以在钱的问题上让赵全见鬼去吧。她用现实证明了自己的母亲没有说错，这个男人就是不行，哪怕他有钱了，他也不行，没有比这个更让赵全羞愧的，这一生都反转不了。
“今天我终于听到你的道歉了，但是，我不接受，确切的说，没有什么接受不接受的”
“咱俩已经离婚了，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你的道歉如果能让你自己好受一点，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刚才你说你病了，至少现在看起来还不错，那就好好休养，好好生活吧”
叶莉不想再继续呆下去，可能是因为她已经得到了答应，她也没有了刚进门时的局促，相反她昂起了头，精神了不少，好像换了一个人，她起身准备离开。瞥见茶几上那杯又换了热水的茶，叶莉俯身拿起茶杯，细细的又喝了几口。
“你买的这个茶，还真的挺好喝的，别浪费了”说完把空的杯子放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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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全不知道是不是该挽留叶莉，或者还要再说点什么，现在局促的是他，他不知道该继续坐在那等叶莉走，还是应该起身送她，他有点手足无措，但还是起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看着叶莉拿起背包，换鞋，准备离开。那场景让赵全觉得眼熟，婚姻生活的两年多，每一天叶莉都是这样的身影去上班，晚饭后又是这样的影响她去锻炼身体。
叶莉没再回头，没再告别，轻轻的关上了防盗门，直到关门声响把陷入回忆的赵全拉回了现实，赵全再一次坐了下来，这一次大脑空白，没有什么是需要他做的了。
见过叶莉，道过歉的赵全生活恢复了平静，我也以为我可能是时候要回去了，虽然他的经历与所有人相比突然的是天降横财，但是对于我来说赵全这个人真的不是采访的首选，他自私，他冷漠，虽然在生病后他变了，但那都不能改变他对别人的无视，我不喜欢他，我也在想就这样结束也挺好，他的这个故事要不要写进小说，我还得再考虑，我不希望我的小说内容真的毫无营养，我甚至觉得就让赵全这样孤独的活下去，只有钱，没有任何真挚的情感也许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我心心念念的期盼着，我应该回去了，可是结果显然没有我想象这样快
赵全的母亲病重了，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平时母亲自己在家，陪伴的就是那条小狗，说来也巧，大侄子下午放学没去补课，鬼使神差的就回了家，恰好发现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奶奶，快速拨打了救护电话，又联系了大哥大嫂。他们得到消息时还没顾得上联系老二老三，就先去了医院，脑出血，人在抢救，医生也说了人虽然送来了，但是也造成了损伤，手术结果并不乐观。这时大哥才想起来要联系弟弟，老二和赵全接到电话立马赶去了医院。
赵全这一阵对医院太熟悉了，他讨厌这一点，先是自己检查出不孕问题，又是体检发现了癌症，又是住院又是手术，这刚出来没消停几天，他再次因为母亲来到医院，他觉得老天爷在逗他玩呢。
一大家子人聚集在手术室外，过了很长时间 那灯光才灭掉，手术是做完了，但是情况并不好，让家里人做好准备，三个儿子都呆住了。赵全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的错吧，如果当初没有这笔钱，没有天降横财，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健健康康，生活虽然平淡但也无忧，没有烦恼。可如今算什么？交易吗？用身边每个人的健康来换取吗？用自己和母亲的命换吗？如果自己不手术呢？如果自己当时癌症就这样死了，是不是母亲就没事了，如今自己好了，这个恶果让母亲代自己受过吗？赵全接受不了。
赵全踉跄的推开身边人，已然听不清旁边的人再和自己说什么，他跑出了医院，上车，开着车在晚高峰的街道上穿行，他都有点看不清路面，他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地，要去哪里。他一路向西开往门头沟，我看到沿途的路标潭柘寺方向。
这个时间寺门早已关闭，连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了，停车场的岗亭都没了人，只剩门口处有个值班的大爷，见他跌跌撞撞的走来以为是喝多的人
“小伙子，关门了啊，明天再来吧”
赵全没理他，看着大门，身旁是一棵有年头的树枝长得发横的古树，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着头，一下两下，越来越快。
那大爷一下子看明白了，赶紧小跑过来，扶着赵全，边拉边叹气，也许在这样的地方工作，见过了很多人生走向绝境的大众，也是见怪不怪了吧，不然谁会在这个时间跑来哐哐磕头呢。
“小伙子，起来，这地上多凉啊”
“你别在这磕，你先回去，明天上午来，烧个香，在菩萨面前跪拜，再跟菩萨念叨你的困难，好不好？”
“小伙子，别磕了，快起来，这样会磕坏的”
赵全停下，满脸泪水的问大爷“大爷，明天我来，菩萨就能帮我吗？”
“他就能让我妈好起来吗？”那大爷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但也听明白了他所求之事。
“人啊，生老病死这个东西不能强求，我看你这样，你一定也是个好孩子”
“你能为你妈这样，说明你不错，这人啊总是想不通，她在的时候你好好待她，以后不管她在哪这一辈子啊都不亏”赵全听完哭的声音更大了，他不知道，自己对母亲好吗？好像并不好。自己好像没有为母亲做过什么，这些年都是大哥在照顾，自己只是买过一些东西，给过一些钱，那算不算好，赵全觉得不算。
那大爷看赵全停下了磕头的动作，好像在细细的想着什么，多少放了点心。不再多说话，站在不远处只是盯着他别做什么傻事。赵全则坐在地上很久，一直在想自己这些年对母亲做了什么，好还是不好！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赵全的思绪，一看来电是大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出来半天也没有打过招呼，许是大哥担心了。突然赵全又发现自己此时的举动不妥，他从医院出来，还不知道母亲后续的情况，万一，万一母亲又有恶化的情况，而自己远在门头沟，那岂不是更加的不孝，想到此，他立刻站了起来，顾不上腿有点麻，站不直身体，摇晃着往自己的车上跑，走到一半不忘回头和刚才那位大爷说了句“谢谢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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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慢点开车，没事别想不开啊”
回到医院的赵全没有说自己刚刚去了哪，他也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失理智，他只是最近一段时间的遭遇太多，他的情况有点不受控制。大哥似乎能看穿他一样，也没有追问，许是一大家子谁也顾不上这许多，哥几个在病房外商量着下一步该如何。
医生说了，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人就得走了，让他们早做准备，哥几个做了一下分工，准备了寿衣，鞋等一系列需要的东西，谁都希望这些东西用不着，可这是传统。
母亲醒了，大嫂把一家人都叫了进去，母亲非常虚弱，但此刻又好像非常精神，她动弹不得，但目光却扫遍了整个房间，看到了三个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她好像是乐了一下，很满意，大家都在。大哥走到跟前，拉着母亲的手念叨‘妈，老二老三都在呢，没事，你刚手术完，好好恢复就行了’母亲听后，笑了笑，她说不出话了，甚至连动动嘴唇都很吃力，但眼神中给了老大回应，三个儿子都在呢。
老二和赵全也都凑到了跟前，一左一右的围在母亲的床边，抓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那手已经不是小时候印象中的柔软，细腻，是有些温度，又有些凉意，干枯，褶皱，然后渐渐的温度越来越低，手指越来越硬，然后耳边是一长串的蜂鸣声
母亲，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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