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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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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婉点的是一份牛排。

    她拿起餐具,切起来。

    肖应时看了她一眼,手上动作加速起来,虽如此,端的仍是一副儒雅稳重的模样。

    等宋清婉还在切时,他已经把自己那份放到她面前。

    “吃我这份吧,等你这边切完,餐厅都打烊了。”

    夸张的说法。

    宋清婉有点脸红,没有拒绝,“谢谢肖总。”

    她切的确实有些慢,与其让肖应时吃完饭等她,她宁愿先自己吃完。

    她是第一次吃牛排,不想让别人盯着她看。

    刚刚看了一圈只有这道菜便宜点,虽然是老板请客,但多年的消费习惯让她不想去点贵的。

    本来沙拉最便宜,可惜这家餐厅沙拉不能单点,都是和套餐放在一起,她没那么多胃口,不想浪费。

    两人安静的吃饭,一时间只有餐具的碰撞声和悠扬的钢琴声。

    肖应时看着女人低眉顺眼的样子,状似无意地提起,“学校平时没事的话,可以多来店里看看,你放心,工资照发,最近李店长可能会有些忙不过来。”

    “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

    “怎么,大三了你们学校还这么忙?”

    “还好,是我自己安排了比较多的事。”

    肖应时温和一笑,“清婉,要学会让自己放松一点,我说过,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宋清婉抬头看向他,这话他已经说过两遍,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谢谢你肖总,我觉得我可以的。”她一脸认真的说道。

    肖应时喝了口水,淡笑不语。

    他期待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吃完饭,肖应时送宋清婉回学校。

    宋清婉这次没让他过来开车门,直接自己松开安全带下车。

    “谢谢您,肖总,路上小心。”

    肖应时神色无奈,看着她道,“你是一点绅士风范都不让我表现啊。”

    她微微一笑,“不用走那几步,您也是个绅士。”

    她后退几步,示意他先走。

    “那我就走了。”

    她点点头。

    肖应时启动车子离开,后视镜里少女的倩影越来越远,目光却一直盯着这边,他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扬长而去。

    宋清婉看着车辆远去,转身进校。

    她回到宿舍楼,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天台。

    夜幕降临,只留几颗微弱的星光闪烁其中。

    宋清婉看着远处橙红色的灯光发呆。

    那是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她来学校第一天的晚上,半夜醒来还以为那里着火了,看了很久却不见烟雾和人影,后来才意识到那是一块灯牌。

    她很久没有上过天台这种地方了,曾经有段时间她经常来这种地方。

    那时候,还不在这……

    恍惚间,宋清婉耳畔似乎响起一个不屑的女声——

    “你怎么又来了?又不开心了吗?”

    她知道那是自己的错觉。

    她慢慢将手放到台面,台面粗糙凹凸不平,她能清晰摸出石子的形状,一粒一粒,小小的。

    左手摸向右手手心,伤痕已经结痂,是她下午弄的,太过用力导致指甲刺了进去。

    该剪指甲了,她想。

    她回忆着下午发生的一切,那些人脸,那些话语,在她的脑海中不停打转回响。

    如果她今天穿着制服还会被人这样说吗?

    她脑海慢慢浮现这样一个问题。

    今天夏小溪忘记把自己带回家清洗的制服带过来,希望借她的制服穿一下。

    店里对兼职工的着装不作强硬要求,大概是为了节约成本,它对兼职工只发一套制服,遇到特殊情况只要不是奇装异服或颜色太鲜艳亮眼就可以顶着,反正有围裙笼罩看不太出来。

    没想到,她头一次不穿就落人把柄。

    她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痂痕,痂皮本就没完全结好,现下被她轻松刮开。

    一些血液重新流出,借着暗淡的光亮,她呆呆的瞧着血液。

    她心中平静无波,胸口却像憋闷着一口气,挥之不去。

    她暗自分析自己现在的情绪。

    委屈吗?

    委屈的。

    但比起委屈,她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是她自己不自量力,说什么赔偿的话,连奢侈品品牌都没了解过的人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呢。

    如果她是对方,一定也会觉得啼笑皆非吧。

    她垂眼低头看自己的鞋子,天台没有灯,她并不能看清。

    但她知道自己穿的是一双白色平底鞋,她所有的鞋子都是白色,因为百搭。

    这双鞋她已经买过两次,因为穿的合适,她不想多费时间和精力再去挑选别的样式。

    这双鞋是129元,买一回能穿两年多,她觉得性价比挺高。

    牛仔裤是大一的时候买的,178元一条,她讲了300的价买了两条,一蓝一黑。

    上衣就更便宜了,是她准备穿完一个季度就扔的衣服,专门去常去的实体店买的,39元一件。

    毕竟是便宜货,这件上衣从5月份穿到现在图案都有些花了,虽然不凑近仔细看看不出来。

    那个人说对了,她确实全身上下加起来都没超过五百块,才刚好三百出头,她默默计算。

    想哭吗?

    不想。

    她已经忘了该怎么哭,也不知道哭有什么用。

    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哭了很久,但是他终究没有因为女儿的泪水而回来。

    母亲告诉她怀孕的时候,她想哭,但那是不对的,她应该高兴才对,她就要有弟弟妹妹了。

    小孩子才会哭,但她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哭就可以得到糖果的年纪。

    她不是能随便任性的人了。

    只要站在天台待一会儿就好了,她会自己慢慢痊愈的。

    就像以往一样。

    她眼中映着那抹橙红色的光亮,透过光亮她似乎又看到刚刚吃饭时看到的那个人。

    橙红色的衣服,两肩有着银色的发光条,在整齐繁华车流不息的道路上是如此显眼瞩目。

    她拉着绿色的垃圾车从斑马线走过。

    车里满满一堆,装的却不是垃圾,而是五彩缤纷的鲜花。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捡来这么多鲜花。

    这场面似乎有些“壮观”亦或“有趣”,有些人拿起手机拍照。

    是觉得美吗?还是认为生活有无限风景?

    她无声叹息一声。

    她并不觉得美,她觉得那个环卫工人也不觉得美。

    她只是在工作,她也许会可惜那些开得灿烂的花朵就这么被人丢弃,也许会猜想这些鲜花要花费多少钱,却唯独不会觉得拖着垃圾车的自己是“美”的。

    觉得这幅场景“美”的人一定不是当事者。

    就像觉得s市是繁华热闹超一线大都市的人,从来不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

    他们没有看过污水横流的街头巷尾、夹缝盖起的楼栋平房、吵闹谩骂不断的市井烟火。

    他们看到的只有气宇轩昂的高楼大厦、干净整洁的绿荫大道、璀璨光辉的万家灯火。

    明明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看到的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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