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又热情又殷勤
陆家人此刻沉浸在极度的幸福之中。
儿子要升官了，儿子要结婚了。
陆爸陆妈两个人开心的喝了不少酒。
喝到后面，人人半醉。
幸好陆天明还清醒的很。
晚上九点时，陆天明用自行车送楚冬雪回家。
陆家人又一起将楚冬雪送出好远，大着舌头说道：
“冬雪，常来，一定要常来。叔叔阿姨对你满意的不得了。”
“嫂子，我们对你也很满意，你简直是全世界最完美的嫂子。”
“冬雪，后天我们一定要亲自上门拜访你爸妈。该有的礼数咱不能少。”
“天明，骑车一定要慢着点，千万不要颠着冬雪，冬雪身子娇贵，不像你皮粗肉肉糙的。”
楚冬雪哈哈一笑道：
“叔叔阿姨，二妹三妹。外面天气凉，你们赶紧回去吧，天明会把我送到家的，我回去就跟我爸说你们后天来，他们一定很高兴。”
“好好好，冬雪，路上小心啊。”
“好的，叔叔，阿姨，二妹，三妹，再见。”
“再见，再见嫂子。”
第二天陆天明去上班，才刚刚到门卫，就碰上件怪事。
门卫的老杨是赵解放的远房二舅姥爷，别看就干着一个门卫的活儿，在公社里辈份大着呢。
大家都知道他和赵解放之间的亲戚关系，所以个个都对门卫老杨客客气气的。
老杨话少，外面的人有时跟他打听点事儿。
他通常就只回答：
嗯，没有，不知道，没听说过，没来，你等着。
惜字如金，能说三个字绝不说四个字。
但老杨也不是对谁都这样。
对公社里九位大领导，老杨就热情多了，话也说的长。
至于潘小伟，陆天明之流，基本是视而不见，哪怕主动跟他打招呼，他也就下巴往上一仰，算是应过你了。
陆天明在公社工作四年，每次上下班，经过门卫时，就习惯性的跟老杨说上一句。杨大爷，早上好。
下班时再说上一句：回了杨大爷。
老杨按惯例，抬抬下巴，心情好的时候扬一下手。
今天陆天明跟往常一样，说一样倒也不一样，今天陆天明穿的是昨天楚冬雪给他买的新衣服。
楚冬雪要求陆天明以后每天上班都穿的板板正正。
不为虚荣，就为一个精神面貌。
陆天明今天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西裤，蓝色条纹的衬衫，脚下是一双黑皮鞋，连皮带都是新的。
从头到脚，整个人焕然一新，俨然一个精神小伙。
上班来的路上，好几个姑娘回头看了好几眼。
到了公社，陆天明下了自行车，推着自行车走进去。
路过门卫室，按惯例跟门卫老杨打了个招呼：
杨大爷早啊。
边说边推着车子往里走。
突然。
门卫老杨从椅子上弹起，拉开门卫的铁皮门，走出门卫。
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堆了七八成笑脸，对陆天明说道：
“早早早，天明，你早你早，呀！天明，你这小伙子是要表扬，这4年来，你每回都是公社前五个来上班的。”
“不像别人，说好八点上班，八点一刻，嘴里叼着油条，慢吞吞的才来。那种人就没有纪律，一个人纪律松散，干不了大事儿。”
“哪像天明你，每次都提早15分钟以上来上班，公社四五十个人，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一天得多挤出来十几个小时为人民服务呢。”
陆天明整个人都懵了，今天老杨怎么了？
不夸张的说四年来老杨跟他说的话，加一块还没刚才说的多。
这人是咋的了，病了？还是吃错药了？
还是脑子里神经搭错了？今天怎么话这么多？都认不出来了，
还是那个惜字如金的门卫老杨吗？
见老杨这么热情，说了这么多话。
陆天明停下脚步，把着自行车龙头，说道：
“杨大爷，你快别这么说，不就早几分钟来上班吗？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有些人是住得远，有些人是没有自行车，还有些人早上要送孩子上学，迟到一会儿也是正常的。”
门卫老杨笑着摆摆道：
“天明，你可真是长了一副慈悲心肠。对别人这么宽容。却严格要求自己，这4年来不管电闪雷鸣，还是刮风下雨，哪怕下冰雹，你一次都没迟到过，我老杨可以为你作证，光凭这一点，你这个人的品性好的没话说。”
“我老杨也不怕得罪人，整个公社，包括赵主任和钱副主任在内，迟到早退的事情那也是有的，只有你陆天明一次都没有。”
“天明啊，你杨大爷虽然一辈子没做过大事，但是坐在门岗上，南来北往的人看的多，什么样的人有出息，什么样的人没出息，杨大爷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打四年前你第一天来门来公社上班，我一眼就瞧出来你这个小伙子不得了，将来大有作为，一定能飞黄腾达。”
陆天明习惯了沉默寡言的老杨。
乍一下，听老杨讲那么多话，浑身有些难受。
而且说的这些话都怪里怪气，明里暗里的好像在巴结自己。
陆天明不是笨蛋，他知道昨天楚乡长和楚冬雪来公社的威力巨大。
特别是楚冬雪，虽然当时陆天明背对着走廊里的人。
但他骑着自行车转弯的时候，瞥了一眼走廊上的人。
看到每个人嘴巴大的能扔下一个汤圆。
估摸着他和楚冬雪在谈朋友这件事情，大大的刺激了公社里每一个人。
就连门卫老杨都跟变了一个人。
陆天明笑着说道：
“杨大爷，你可真是会说话，我也只不过是遵守公社规章制度而已，没你说的这么好，至于飞黄腾达什么的，更是没影的事儿，不过还是谢谢您吉言，我也祝你身体健康，事事顺心。”
互相说些奉承吉利的话是中国人的传统礼仪。
礼尚往来嘛，你祝福我，我也祝福你。
陆天明不想和门卫老杨再说下去，昨天攒了一大堆的活儿还没干，急着去办公室干活呢。
“杨大爷，您先忙着，我办公室里还有一堆活没干呢。”
“好好好，天明，你去忙去忙，你是贵人，贵人事多，赶紧去忙你的工作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吱一声，别的帮不上忙，力气还是有的，搬搬东西，擦洗擦洗什么的，没问题。”
又说：
“噢，对了，下回要是那姑娘再来找你，你放心，我不会再像昨天那样在院子里喊，让别人听到了又要拿你逗乐打趣，下回要是再来呀，我就让那姑娘在活动室等着，然后到办公室里对着你的耳朵说。这样谁都不会听到的。”
陆天明笑着点点头道：
“好好好，那我就先谢谢杨大爷了。”
“不谢不谢，举手之劳，客气啥呀，咱们都这么熟了。”
“那我去忙了去吧。”
“去吧，去忙吧。”
陆天明把自行车停在车棚，提着新的公文包上楼梯。
门卫老杨依旧满脸带着笑意站在原地，目送着陆天明上了二楼，这才心里松了一口气。
伸手捋了捋喉咙，有点毛，平时一整天讲的话都没有刚才三分钟讲的多。
老杨今天这么热情是有原因的。
原因也很简单，想保住饭碗。
老杨今年68，按照国家规定，早就该退休了。
可是老杨身子骨还硬啊，在家呆不住，又不爱打麻将钓鱼这种消遣时间的事儿。
家里又缺钱，老太婆又唠叨。
这才托了赵解放给他谋了个公社门卫的活儿。
赵解放给他开一个月27块的工资，虽然是全公社最低。但是门卫这个工作有它的特殊性。
不管是谁到门卫来想打听点事儿，第一关就得要过门卫这关。
但凡是拎得清的，最次也会塞包烟。
那些左打听右打听，打听的事情多的，会给个两块三块的好处费。
除了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也不少。
蜂皇浆，茶叶，十全大补膏，各种各样的酒糕点，猪肉，老母鸡，老杨通通都收到过。
一个月下来，收到东西的价值反倒比工资都还要多。
而且还能在公社食堂吃饭，还不用在家里听老太婆唠叨，
工作又轻松，天天翘着二郎腿，听收音机唱京剧，这样的活哪里找？
要不是有赵解放，这么好的活绝对不可能轮到老杨。
这一点老杨心里十分清楚。
可眼下公社要变天了。
赵解放要卸任了，老杨心里就发急了。
赵解放一走，自己等于就没了保护伞，老杨的年纪摆在明面上，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老杨卷铺盖滚蛋。
老杨活了一辈子，也是个人精了，他早就看出来，公社下一任当家人不是钱副主任就是白富强。
所以平时对这两个人格外热情殷勤。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昨天经过这一遭，老杨才恍然大悟，自己这么多年下错了赌注。
名不见经传，默默无闻的陆天明竟然会是最后的赢家。
老杨心里是真急了。
他平时对陆天明永远是一张冷冰冰的铁板脸。
陆天明一上去百分百会把自己给换了。
这年头要找工作的人这么多，公社门卫这个活儿，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来干？
一朝君子一朝臣。
就自己平时对陆天明的态度，百分百会让自己滚蛋。
所以老杨今天早上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希望和陆天明搞好关系。
陆天明上去之后让自己继续干这个门卫的活。
这个饭碗实在太好吃饭了。
老杨还想端着这个饭碗再多吃两年。
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出，见陆天明对自己也挺客气，还愿意停下脚步跟自己搭话，老杨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陆天明一进办公室吓了一大跳。
办公室的地面干干净净，一拎热水壶,三个热水壶都是满的。
更吓人的是他的办公桌子和椅子都给换了。原本是破烂不堪的，现在换成了八成新的。
更更吓人的是昨天他放在椅子旁边的那筐烂梨，变成了一筐好梨。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圆整。
在今天以前，陆天明每次来上班，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扫办公室的卫生。
办公室的卫生，原本是有排班的。六个人每人轮一天，星期天休息。
可是，办公室另外5个人每次都来的很晚，上班时间都过十来分钟了，才拎着早饭匆匆赶来。
于是陆天明每次到了办公室，都先把前一天的垃圾桶清掉，再把地面扫一扫，玻璃窗擦一擦，热水壶打满热水。
不为别人，为了自己有个干净的工作环境。
时间一久，这些竟然都成了陆天明的活。
办公室的人哪怕来的早了，也都一屁股赖在椅子上不动，等着陆天明来了干。
陆天明也不介意，反正是捎带手的事儿，花5分钟时间就全搞定了。
今天不一样，今天这个办公室很显然是有人打扫过的，而且打扫的特别干净，连窗玻璃和天花板都擦过了。
可是自己的办公桌椅和那筐梨是怎么回事？
赵解放为了彰显公社艰苦朴素，节约的优良传统品德。
公社里的桌椅板凳，几十年如一日的用。大部分都是破破烂烂，修了又修的。
只有几个领导那里用的稍稍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陆天明眼前这副办公桌椅，比赵解放用的那套还新。
正奇怪着，办公室的人都来了。
不只是自己办公室的，隔壁办公室，3楼办公室的人来的不少。
这些人平时上班都是扣着时间的，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