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你有过美好而又苦涩的初恋吗
二叔把“小船”划到岸边，他抬腿上了岸。他说：“你现在有权了，得想办法修修咱村西那条路，一下雨就不能走，夏天卖瓜车拉不出去。”
丁庆国递给二叔一支烟，说：“咱村里也得想办法。”
二叔抽着烟，说：“现在的村官手长，是变着花样要钱，根本不想为民办实事。是小车送你回来的？”
丁庆国说：“我坐客车回来的。二叔，你一天能逮多少鱼？”
二叔说：“弄好了，一天能卖二十多块钱，平均每天十五块钱左右，够全家零花钱的。庆国，现在还写书不？”
丁庆国说：“写，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写本书。”
二叔说：“还是写书好，写书长远。当官也好，但挨老百姓的骂。”
丁庆国笑笑：“挨骂的是少数。”他知道二叔性子直，年轻时因为心直口快，没少挨队长的训。他说：“二叔，你忙，我向西走走。”
二叔说：“好好，咱回家再说话。”
丁庆国在河边散步，一直到红日落山。他回到家，母亲笑着说：“俺正与你大唠叨着，这院内是谁的车子？他咋进院内的？”
丁庆国说：“这么多年了，咱大门上的钥匙就没变过地方。我想你们了，就回来看看。”
母亲说：“俺想俺的大孙子，你啥时候领回来让俺看看。”
丁庆国说：“今年春节，我们都回来。”他忙递给父亲烟。
父亲抽着烟说：“你还得好好地写你的书，想当个不挨骂的官，难。”
丁庆国说：“书要写，不挨骂的官也得当。”
吃晚饭时，丁庆国说：“过两年，我接你们去省城，地让弟弟种。”
父亲说：“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家种地，习惯了。”
翌日早饭后，丁庆国去集上买礼物看望冯玉珍的父母。这也是他这次回家的主要内容。他大学毕业后去过冯玉珍的家，冯的父母对他还有印象。他到冯玉珍家时，冯的父母一眼就认出了他。冯母拉着他的手，看个不够。
丁庆国笑着说：“您二老身体还好吧。”
冯父说：“好好，听说你回来当县长了？”
丁庆国递烟，说：“是下来挂职。大叔，冯玉珍最近回来吗？”
冯母说：“唉，俺闺女的命太苦了，她自结婚，两人就不合，吵吵闹闹。前些日子闺女回来住几天，她说要离婚，我哭着不让他们离，他们离了，孩子咋办？
丁庆国闻之，心里一沉。他有十年没见冯玉珍了。十年来，自己为了事业和名利，很少想起这位患难的朋友。听到她的近况，他心里不是滋味。
丁庆国说：“大婶，您别想太多，冯玉珍会处理好这事的。”
冯父说：“我们不主张他们离婚。”
丁庆国说：“她还在县一中？”
冯父说：“她出了一本书，调市文化局去了。”
丁庆国没在冯家吃饭，无论他们怎样留，他还是走了。他一个人在杨河大堤上，坐了好长时间。
丁庆国大学四年，他一边刻苦学习一边努力创作。大学时代，他完成了自己的学业，还在省内外刊物上发表了二十余篇短篇小说和四部中篇小说。成为全国小有名气的青年作家。当然，在学校里也是一个名人，好多女生对他刮目相看。在班里，他与女生王灿有不少共同语言。王灿也是农村人，据她本人说，上大学之前，她是一名乡村教师。提到乡村教师，丁庆国就自然想到冯玉珍，同时他对王灿也有种说不出的亲近。王灿年龄大点，有一定的人生阅历，进大学就当了班长。一些应届考上来的小姑娘都喊她大姐。她也以大姐自居，给班里办了不少实事。丁庆国也属大龄学生，没上大学前又发表过作品，成了年级的团支部书记。这样，他与王灿的接触就多些。王灿也是文学爱好者，在省内发表过诗歌和散文。有个星期天，他们在一个公园里聊天，王灿说：“我们那儿挺苦，上高中时吃不饱肚子，母亲几次劝我辍学，我都坚持住了。毕业后，公社书记的儿子看中了我，只要我同意，他负责给我找工作。我同意了，他先让我教学，婚后再换其他工作。”
丁庆国想起了赵秀玉。对眼前的这位姑娘有了新的认识。他说：“于是，你就当了陈世美。”
王灿说：“我根本就不爱他。”
丁庆国说：“如果你考不上大学，也许你会与他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王灿说：“可上帝改变了我的命运，我想忘掉过去的一切。”
丁庆国说：“是那片贫瘠的土地哺育了你，让你有了美好的今天。”
王灿说：“你大学前是当地名人，肯定有名秀青睐于你。”
丁庆国说：“我当时的日子很寂寞，就是这寂寞的日子给了我文学的机遇。”
王灿说：“你有过美好而又苦涩的初恋吗？”
丁庆国说：“有过。她很快就嫁人了，对方是大队书记的儿子。她是先结婚后进校。”
王灿说：“你能理解她这样做吗？”
丁庆国说：“起初不理解，后来理解了。”
王灿说：“从另一个方面说，她也成全了你。”
丁庆国笑了笑，改变了话题：“王灿，你文笔不错，经过努力，你在文学上可能有番造就。”
王灿说：“谢谢你的鼓励。大学四年能交你这个朋友，是我人生很大收获。”
丁庆国说：“谢谢你的夸奖。在班里，你比她们成熟得多。”
王灿说：“她们经历的太少，不知人生的残酷。”
丁庆国说：“其实，经历也是一种财富。”
王灿一笑，长出了一口气，好像有无限感慨。
本来，王灿可以成为一名文坛散文高手，可她却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在大四下半年，她与一个高干子弟突飞猛进地建立了恋爱关系。毕业之后，她分配到省委直属的一个重要机关工作。临分别前，王灿说：“丁庆国，理解我的选择吗？”
丁庆国点点头：“理解。你工作之余还是写点东西。”
王灿说：“那就看我的心情吧。我们同在一个城市工作，今后有见面的机会。”
丁庆国说：“我祝福你们。”
丁庆国大学毕业，分到省文化厅工作。他每月的工资三分之二都寄到了家里。他工作半年多时间里，连续发表了两部中篇小说。其中一部是描写农村改革方面的，在国家级大型文学双月刊上发表的，并且是头条。小说发表后，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长春电影制片厂把这部小说搬上银幕。八二年春，他调到省作协成了一名驻会专业作家。这个时候，他准备回家一次。这是他上大学后，第一次回去探亲。在亲情与友情上，他觉得自己有点残酷，尽管忠孝两难全。他把自己的所有业余时间都用在文学创作上。他觉得自己很自私。他这次探家很铺张，给家人买了好多东西。母亲刚看见他时，泪似泉涌，接着是失声大哭。丁庆国两眼也潮湿了，他拉住娘的双手，嘴里不停地叫着娘。
父亲说：“你看你看，孩子回来了，你应该高兴，哭啥？”
母亲抹了一把眼泪，说：“俺是想儿子想的。儿子，让俺好好看看。”